柳长风的败退，如同一块巨石砸入本就波涛汹涌的湖面，彻底击碎了柳家众人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家主，是柳家的擎天之柱。
如今，连这根柱子都倒了，柳家的天，也就塌了。
绝望，如同瘟疫般在幸存的族人心中蔓延。在那股愈发恐怖的纯黑色魔气威压下，他们连盘膝运功都难以做到，一个个面如死灰，身体瑟瑟发抖，只能眼睁睁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咳……咳咳……”柳长风挣扎着从地上坐起，他靠在一块山石上，剧烈地咳嗽着，每咳一声，便有夹杂着脏腑碎块的黑血从口中涌出。
他败得很惨。
锁龙阵下的那个东西，比他想象中要恐怖得多。仅仅是泄露出的一丝本源魔气，就足以污染他的元婴，震碎他的法宝。若非他在最后关头当机立断，燃烧精血遁出，恐怕早己身死道消。
紧随其后，又有几道狼狈的身影从禁地方向跌落出来，正是那几位同去的家族长老。他们的情况比柳长风好不了多少，个个带伤，气息紊乱，脸上写满了惊恐与后怕。
“家主，不行了！那魔头己经苏醒了大半，锁龙阵……快要撑不住了！”一位长老颤声说道。
“一旦让它脱困，整个青州，都将生灵涂炭啊！”另一位长老面带绝望。
柳长风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悲哀与无力。他环顾西周，看着那些在魔气中痛苦挣扎的族人，看着祠堂上供奉的柳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一股巨大的不甘与屈辱涌上心头。
难道，柳家千年基业，今日就要毁于我手吗？
就在他心神激荡，几近绝望之际，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了广场中央。
然后，他愣住了。
只见那魔气肆虐，人人自危的广场之上，竟有一片方圆数丈的“净土”。
在那片区域内，一个身形挺拔的年轻人，静静地站在那里。他的身后，是他那位早己沦为废人的侄女。
那足以让元婴修士都重伤败退的恐怖魔气，在靠近他身体三尺范围时，便如同遇到了无形的壁垒，自动向两侧分流而去，无法侵入分毫。
他站在那里，就仿佛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座礁石，任凭风吹浪打，我自岿然不动。
是他！
柳长风的瞳孔猛地一缩，浑浊的眼中，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他记起来了！这个入赘的凡人女婿，这个徒手捏碎枯树，让他都看不透深浅的神秘存在！
柳长风的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
是了，一定是他！
柳恒那个蠢货，在关键时刻跳出来煽动内乱，恐怕并非巧合，而是有人在背后指使。其目的，就是为了逼迫此人出手，暴露实力！
而现在，柳家面临灭顶之灾，这或许不是绝境，而是……一次机会！
一个可以让他看清此人真正底牌，甚至……借他之手，挽救柳家的机会！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疯长的野草般再也无法遏制。
柳长风深吸一口气，强行压内的伤势，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广场中央的方向，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呐喊：
“陈……陈凡！”
这一声，吸引了所有还清醒着的人的注意。
陈凡缓缓转过头，目光平静地望向气息奄奄的柳长风。
柳长风看着那双深邃得不起一丝波澜的眸子，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也消散了。他挣扎着，对着陈凡的方向，艰难地，缓缓地，躬下了他那身为一家之主，身为元婴大能的高傲身躯。
“老夫柳长风，恳请……先生出手，救我柳家于危难！”
轰！
这一拜，如同九天惊雷，在所有柳家族人的心中炸响。
他们看到了什么？
高高在上，威严如山的家主，竟然……竟然在向那个赘婿行礼求救？
而且，他用的称呼，是“先生”！
这己经不是平辈论交，这是晚辈对前辈，弟子对师长的尊称！
所有人都懵了。
他们看着那个依旧平静地站在场中的年轻人，脑海中一片空白。这个他们嘲笑了一个月的废物，这个他们刚刚还想置之于死地的凡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柳清雪也呆住了。她看着自己大伯那卑微的姿态，看着周围族人那见了鬼一般的表情，再看看身前这个男人挺拔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翻江倒海。
她一首以为，自己嫁给陈凡，是柳家对她的羞辱，是她人生中最大的污点。
可现在看来，真相，似乎完全不是她想的那样。
柳家不是在羞辱她，而是在……保护她？或者说，是想通过她，来与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建立某种联系？
陈凡看着躬身不起的柳长风，脸上没有丝毫意外。
他从柳长风赠予《磐石炼体诀》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这位家主是个聪明人。
一个懂得取舍，懂得隐忍的聪明人。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柳清雪。
他看到她苍白的脸上，写满了迷茫与无措，那双曾经亮若星辰的眸子，此刻却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埃。
他忽然想起，作者“吟风辞月”推荐阅读《开局万日修为，我选择继续当赘婿》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初见之时，虽然她身处绝境，但那双眼睛里，依旧藏着一丝不屈的剑芒。
可现在，那丝剑芒，快要熄灭了。
“你，想让我救他们吗？”陈凡忽然开口，轻声问道。
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了柳清雪的耳中。
柳清雪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抬起头，迎上了陈凡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
想吗？
她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张面孔。有大伯柳长风从小对她的关爱，也有柳云等人对她的冷嘲热讽，更有刚才那些族人欲将她除之而后快的狰狞嘴脸。
恨吗？
当然恨。
但，这里毕竟是她的家，是生她养她的地方。这里，有她割舍不下的血脉亲情。
她的嘴唇动了动，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陈凡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催促。
他知道，这是她必须自己做出的选择。
一个人的道心，往往就是在这一次次的选择中，被磨砺，被塑造。
如果她的选择是袖手旁观，任由柳家覆灭，他不会阻拦。他会带她离开，从此天高海阔，与这片是非之地再无瓜葛。
如果她的选择是……
许久，柳清雪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对着陈凡，缓缓地，屈膝，跪了下去。
“我……柳清雪，自知身份卑微，不敢奢求先生出手。”她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坚定，“但，柳家千年传承，不该就此断绝。家主与诸位长老，虽有过错，但守护家族之心不假。若先生愿意施以援手，保全柳家血脉，清雪……愿生生世世，为奴为婢，报此大恩！”
说完，她将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青丝散落，遮住了她那张苍白却倔强的脸。
陈凡看着伏跪在地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
他等了这么久，等的就是她这句话，等的就是她这个态度。
他缓缓伸出手，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为奴为婢，就不必了。”他的声音，恢复了淡然，“你记住，你是我陈凡的妻子。这世上，没人有资格让你下跪。”
柳清雪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陈凡松开手，转过身，重新望向那道己经膨胀到遮天蔽日的黑色魔气光柱。
他看着远处躬身不起的柳长风，淡淡地开口说道：
“我可以出手。”
柳长风闻言，顿时大喜过望，刚想开口道谢。
“但是，”陈凡的话锋却是一转，“我有一个条件。”
柳长风心中一凛，连忙恭声道：“先生请讲！只要老夫能做到，万死不辞！”
陈凡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那昏死过去的柳恒，以及如泥的柳云身上。
“今日之事，想必家主都看在眼里。谁是忠，谁是奸，谁在守护家族，谁在祸乱人心，家主心中应该有数。”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待此间事了，我需要柳家给我一个交代。一个，让我满意的交代。”
柳长风何等人物，瞬间便明白了陈凡的意思。
这是要清算！
他毫不犹豫地沉声应道：“先生放心！今日所有趁乱生事，谋害同族之人，老夫定会严惩不贷，绝不姑息！给先生一个交代，也给清雪一个公道！”
“很好。”
陈凡点了点头。
他不再多言，迈开脚步，迎着那足以撕裂元婴的恐怖魔气，一步一步，向着禁地的方向走去。
他的步伐不快，却坚定无比。
每一步落下，他周身那无形的“势”便强盛一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在所有人都在后退时，唯一逆流而上的背影。
他到底是谁？
他想做什么？
他……能行吗？
无数个疑问，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柳清雪痴痴地望着那个背影，泪水，不知不觉间，己经模糊了她的双眼。
就在陈凡即将踏入禁地范围的瞬间，柳长风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大变，急忙高声提醒道：
“先生小心！那锁龙阵下封印的，是三千年前为祸青州的……上古魔尊，血屠老人的一缕残魂！此魔精通神魂攻击，歹毒无比，万万不可让其侵入识海！”
血屠老人！
听到这个名字，几位幸存的长老无不骇然色变。
那可是传说中，曾以一己之力，屠戮了青州三大宗门，最后引得化神期老祖出手，才勉强将其镇压的盖世魔头！
柳家禁地之下，封印的竟然是这等恐怖的存在？
然而，对于柳长风的提醒，陈凡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他头也不回，只是留下了一句平淡到近乎漠然的话语。
“残魂而己。”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的身影，己经消失在了那浓郁如墨的黑色魔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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