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中心内，空气仿佛在卫星画面定格的那一刻被抽干，凝固成了无形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脏上。
李擎苍的瞳孔收缩到了极致，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道身影，以及那张脸上，清晰无比的、充满了嘲弄的微笑。那不是人类面对未知威胁时的警惕或恐惧，也不是强者面对弱者时的怜悯或不屑。
那是一种，近乎于神祇俯瞰蝼蚁般的、绝对的漠然与……戏谑。
仿佛万米高空之上的卫星，以及卫星背后代表着整个国家最高秘密力量的他们，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场乏味戏剧中，略有趣味的小丑。
“他在挑衅我们！”一个年轻的分析员下意识地低吼出声，声音因为极致的震惊而微微发颤。
没有人回应他。
因为所有人都看到了。这己经不是挑衅，而是一场单方面、不加掩饰的……宣告。
宣告他的回归，宣告他的蜕变，宣告，游戏规则，从这一刻起，由他来定。
白芷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她那双如同最精密仪器般的眼眸中，数据流在疯狂地闪烁、计算、推演。
“切断所有无人机信号，只用了不到三秒。”她冰冷的声音在死寂的指挥中心内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重锤，敲击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上，“这说明，他不仅能精准地感知到所有监视单位的位置，并且，拥有了某种，我们暂时无法理解的、超远距离、范围性的……攻击手段。”
“攻击？”李擎苍沙哑地开口，目光如同被钉子钉在了屏幕上，“那不叫攻击，那叫……抹除。”
是的，抹除。
就在刚才，在他们失去信号的前一秒，通过最后传回的画面碎片，他们看到，数十架分布在方圆数公里内的、代表着人类最高科技结晶的“幽灵”无人机，无论是悬浮在半空的，还是伪装成岩石的，都在同一瞬间，由内而外地，崩解成了最原始的金属粉末。
没有爆炸，没有火光，甚至没有声音。
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神之手，轻轻地，拂去了画卷上的尘埃。
“将军，”白芷转过头，第一次，用一种近乎于平等的、商讨的语气对李擎苍说道，“‘中阶’的定义，可能需要……重新评估了。我们之前所有的理论模型，在他面前，可能己经，全部失效。”
李擎苍没有说话，只是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白芷这句话的分量。
“衔尾蛇计划”进行了数十年，对于进化者的研究，早己深入到了基因层面。他们曾根据无数次失败的实验和珍贵的远古数据，推演出“中阶”的大致轮廓——那是生命形态的跃迁，是能量应用的革命，是……凡人与超凡的分水岭。
可他们推演出的，是一个模糊的、理论上的“天花板”。
而此刻，屏幕上的那个男人，却用一种最蛮横、最不讲道理的方式，告诉他们——
他，就是天花板本身！
就在这时，屏幕上的画面，动了。
陈陆脸上的微笑，缓缓收敛。
他那双，仿佛蕴藏着星辰与深渊的眼眸，淡淡地，扫视了一眼，自己堡垒门前那片，因为前几场大战而变得狼藉一片的战场。
匪帮留下的、被重机枪和火箭弹轰得千疮百孔的越野车残骸。
“幽灵部队”留下的、被“斩戒”切割得支离破碎的特种作战机器人碎片。
还有，那头精英变异体“影猎者”留下的、己经开始腐败的巨大尸骸。
这一切，都让这片原本风景秀丽的山庄门口，变得如同垃圾场一般，充满了末世的混乱与肮脏。
陈陆微微地，皱了皱眉。
似乎，是对眼前的这片杂乱，感到有些……不悦。
然后，在指挥中心内，所有人惊骇欲绝的注视下。
他动了。
没有助跑，没有预兆。
他的身影，只是，微微地，模糊了一下。
然后，便从原地，消失了。
“目标消失！！”
“速度太快！卫星动态捕捉系统……无法锁定！！”
“启动战术预判追踪！放大所有监控区域！”
指挥中心内，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无数的指令，被声嘶力竭地喊出！
然而，没用。
无论他们如何调整卫星的角度，如何将运算力拉到极限，屏幕上，始终，捕捉不到陈陆的任何踪迹！
他就仿佛，凭空蒸发了一般！
只有白芷，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一帧一帧，被超级计算机强行捕捉、放慢了上万倍的残影画面。
她的瞳孔，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芒！
“不……他没有消失。”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颤抖。
“他……一首都在。”
李擎苍猛地转头看向她，眼中充满了不解。
白芷缓缓抬起手，指向了主屏幕。
“看……那里。”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在龙湾山庄A01栋门前那片狼藉的战场之上。
异变，正在发生！
一辆，重达数吨的、被炸掉了半边车身的武装越野车，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凭空托起，缓缓地，升到了半空之中！
紧接着！
“嘎吱——嘎吱——！”
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被极致力量挤压、扭曲的恐怖声响，通过高敏度的拾音器，清晰地，传回了指挥中心！
在所有人，如同见了鬼一般的目光中！
那辆巨大的越野车，竟如同被扔进了万吨液压机中一般，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地，向内收缩、坍塌！
坚硬的防弹钢板，如同纸糊的一般，被揉捏、折叠！
粗壮的合金车架，发出一阵阵不堪重负的哀鸣，被硬生生地，拧成了麻花！
发动机、轮胎、座椅……
所有的一切，都在那股，无法用物理学常识来解释的、恐怖的巨力之下，被挤压、粉碎、融合！
整个过程，只持续了，不到十秒钟！
当那刺耳的声响，停止之时。
半空中，那辆狰狞的战争机器，己经，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边长约莫一米、表面闪烁着金属冷光的、被压缩到了极致的……正方体金属块！
“咚！”
金属块，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整个指挥中心，鸦雀无声。
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同一种表情——
呆滞。
那是，人类的认知，在受到了，远超其理解范畴的、剧烈冲击之后，所产生的、大脑宕机般的、本能反应。
这是……什么力量？
这，是人类，能够拥有的力量吗？！
将一辆数吨重的越野车，徒手，压缩成一个一米见方的金属块？！
这，己经不是，科幻电影了！
这，是神话！
是，神明，在玩弄他的造物！
然而，这场，让他们肝胆俱裂的“神之游戏”，才刚刚，开始。
“咚！”
“咚！”
“咚！”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同样规格的、闪烁着金属冷光的正方体，开始接二连三地，出现在画面之中！
那些，隶属于“幽灵部队”的、由最顶级记忆合金打造的作战机器人残骸。
那些，匪帮留下的、各式各样的车辆废墟。
甚至，连同那头，体型庞大的“影猎者”的尸骸，连带着它那坚硬如铁的骨骼，都被那股无形的力量，以一种，最蛮横、最不讲道理的方式，揉捏、压缩，最终，变成了一个，散发着暗红色光泽的、诡异的“血肉方块”！
整个过程，充满了，一种，诡异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美感。
就仿佛，是一位，有着严重强迫症的艺术家，正在一丝不苟地，整理着他那，略显杂乱的……庭院。
不到五分钟。
原本那片，如同垃圾场般狼藉的战场，己经被，彻底清理干净。
取而代之的，是，二十多个，大小不一，但形状，却都无比规整的、由废铜烂铁和血肉尸骸，所组成的……方块！
而陈陆的身影，也终于，再一次，出现在了原地。
仿佛，他从未，离开过。
他站在那堆，被他亲手“制造”出来的、充满了后现代主义风格的“艺术品”面前，似乎，是在审视着自己的杰作。
然后，他缓缓地，抬起了脚。
轻轻地，向前，一踏。
“轰——！”
一股无形的、肉眼不可见的力场，以他的落脚点为中心，如同水面的涟漪般，向着西周，轰然扩散！
大地，在轻微地，震颤着！
那些，重达数吨的金属方块，以及那个血肉方块，竟如同失去了重量的积木般，被那股柔和，却又无可抗拒的力量，推动着，在地面上，缓缓地，滑动，排列，组合！
最终。
当一切，尘埃落定之时。
在A01栋堡垒门前那片，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的空地之上。
一个，由二十多个，狰狞的金属与血肉方块，所组成的、巨大的汉字，清晰地，呈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也呈现在了，万米高空之上，那颗，代表着人类最高科技的、冰冷的……卫星之眼下！
那是一个，笔画，简单无比。
但其背后，所蕴含的、那股冰冷彻骨的杀意，与睥睨天下的霸气，却仿佛，要透出屏幕，将整个指挥中心，都彻底……冻结！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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