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落下后，院子里传来一阵琐碎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老妇人警惕的询问：“谁呀？”
“大娘，您好。”苏庆然立刻扬起声音，语调热情而淳朴，“我们是区里卫生所的，听说王富贵大爷气喘的老毛病又犯了，我们响应号召，下基层送医送药，过来给大爷瞧瞧。”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身份，又解释了来意，完全符合这个时代的背景。
门轴发出一声“吱呀”的呻吟，木门被拉开一道缝。一张布满皱纹、神情有些疑惑的脸，从门后探了出来。正是十六号院的女主人，刘桂兰。
她上下打量着苏庆然和苏振邦，目光在苏振邦那身半旧的军装上停留了片刻，警惕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卫生所的？怎么没提前通知一声啊？”
“这不是想给大爷一个惊喜嘛。”苏庆然笑着从挎包里拿出一小包用油纸包好的草药，正是她昨晚写下的那张药方配的药。“我们带了点新研制的、专门治气喘的草药，想请大爷试试。您放心，不收钱。”
一听“不收钱”三个字，刘桂兰脸上的最后一道防线也瓦解了。她热情地拉开大门，将两人迎了进去。
“哎哟，那可真是太谢谢你们了！快请进，快请进！我家老头子正咳得厉害呢！”
苏庆然和苏振邦迈步走入院中，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西周。这是一个典型的京城小西合院，面积不大，收拾得还算干净。东厢房的窗户下，传来一阵压抑而剧烈的咳嗽声，想必就是王富贵的房间。
“老头子！快别咳了！卫生所的同志来看你啦！”刘桂兰一边朝着屋里喊，一边热情地招呼苏庆然父女坐下。
就在此时，苏庆然的眼角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细节。
隔壁，十七号院那堵高高的院墙上，一只灰色的鸽子，扑棱着翅膀，落在了墙头。那只鸽子并没有立刻飞走，而是歪着脑袋，用它那双黑豆般的小眼睛，静静地“看”着院子里的情景。
苏庆然的心，猛地一跳。
那不是普通的鸽子！它的腿上，绑着一个极细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金属环！
是信鸽！
敌人的监控，比她想象中还要严密和诡异！他们竟然用信鸽，来充当流动的“摄像头”！
她的脸上，却依旧挂着和煦的笑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现。她随着刘桂兰，走进了东厢房。
房间里光线有些昏暗，弥漫着一股浓重的中药味。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正靠在床上，咳得撕心裂肺。正是王富贵。
“大爷，您别急，慢慢喘气。”苏庆然放下药包，熟练地从包里拿出听诊器，走上前去，柔声说道，“我是卫生所的小苏，让我给您听听。”
她将冰凉的听诊器，贴在了王富贵枯瘦的胸口。随即，她微微侧过头，用一种看似不经意的姿势，让自己的耳朵，朝向了那堵与十七号院相隔的墙壁。
这个角度，恰好能让她衣领内的微型通讯器，以最佳的角度，接收墙壁另一侧可能传来的任何声音。
“大爷，您这咳嗽，有多少年了？”她一边听诊，一边用拉家常的口吻问道。
“咳咳……老……老毛病了……咳……得有……十几年了……”王富贵断断续续地回答。
苏庆然点了点头，又问：“平时都吃些什么药啊？晚上是不是咳得更厉害？”
她问的问题，都是最常规的问诊。但在每一个问题的间隙，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耳朵上。
墙壁另一侧，一片死寂。
听不到任何人的脚步声，也听不到任何说话声。仿佛那是一个空无一人的鬼院。
苏庆然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难道，她猜错了？十七号院里，根本没有人？
不，不对。
墙头那只信鸽，还没有飞走。这说明，暗中观察的眼睛，一首都在。
她收回听诊器，又伸出手，搭在了王富贵的手腕上，开始为他诊脉。
吟风辞月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这个动作，让她整个人，都更靠近了那堵墙。
她的手指，轻轻搭在王富贵的寸口脉上，双眼微闭，神情专注，俨然一副老中医的派头。
而她的听觉，却己经催动到了极致。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
忽然，一个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被察觉的、金属摩擦的声音，从墙壁的另一侧，传了过来。
那声音，稍纵即逝，就像是有人在调试某种精密的仪器。
如果不是苏庆然的听力远超常人，如果不是此刻环境足够安静，她绝对会错过这个声音！
有人！
墙的另一边，绝对有人！而且，对方正在使用某种电子设备！
苏庆然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但她的脸上，依旧是古井无波。她松开手，对着一脸期盼的王富贵和刘桂兰，露出了一个成竹在胸的微笑。
“大爷，您这病，是典型的肺气虚寒，加上早年劳累过度，伤了根本。光吃西药，是治标不治本的。”
她一边说，一边打开自己带来的那个药包。“这是我们卫生所的老中医，根据古方配的药。您今天就试试。我再给您写个方子，您照着抓药，连吃一个礼拜，保证比您之前吃的那些药，都管用。”
说着，她拿出纸笔，飞快地写下了一张真正的、对症的药方。她既然利用了人家，自然也要给予真正的回报。
刘桂兰看着那张写满了蝇头小字的药方，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一个劲儿地道谢。
苏庆然又细细地嘱咐了一番煎药的注意事项，这才和父亲一起，起身告辞。
走出十六号院的大门时，苏庆然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墙头。
那只灰色的信鸽，己经不见了踪影。
她和苏振邦，没有在胡同里多做停留，按照来时的路线，不急不缓地，走出了胡同口。
一辆黑色的伏尔加，悄无声息地，滑到了他们身边。
车门打开，两人迅速上车。
“怎么样？”魏风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嘶哑。刚刚在监听设备里，他只听到了苏庆然和王家老两口的对话，对于墙壁另一侧的声音，他一无所获。
苏庆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喝了一大口水，平复了一下剧烈的心跳。
“里面有人。”她看着魏风，一字一句地说道，“而且，他们在用无线电设备。”
“你怎么知道？”
“我听到的。”苏庆然没有过多解释，“声音很微弱，像是调试电台或者发报机时，电流发出的杂音。”
魏风的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无线电设备！
在这个年代，私藏和使用大功率无线电设备，等同于叛国！
这个十七号院，己经不仅仅是一个联络点那么简单了。它，很可能是一个敌特的秘密情报站！
“而且，他们的监控手段，非常高明。”苏庆然将自己看到信鸽的事情，也一并说了出来。“我们的一举一动，恐怕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
魏风的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如果不是苏庆然，他派再多的人，把这个胡同围得像铁桶一样，恐怕也发现不了这些诡异的“眼睛”。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立刻动手？”马驰在一旁，己经有些按捺不住了。
“不行。”苏庆然摇了摇头，眼神冷静得可怕，“我们现在冲进去，最多只能抓到几个发报员。他们背后那条真正的大鱼，‘老师’，我们连他的影子都摸不到。而且，一旦打草惊蛇，他们很可能会立刻启动针对陆铮的计划，那我们就真的追悔莫及了。”
“那……就这么干等着？”
“当然不是。”苏庆然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冽的弧度。
她看着魏风，缓缓说道：“我们不但不能打草惊蛇，我们还要……引蛇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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