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价?”
这两个字像两根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苏晚晴的心脏。她刚刚因为阵眼被毁而燃起的些许希望,瞬间被这盆刺骨的冷水浇得干干净净。
“他们为你争取了时间,现在,轮到他们付出代价了。”
统帅的话语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透着一股洞悉一切的残酷。
苏晚晴猛地站起身,因为情绪激动,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她扶住祭坛边缘冰冷的岩石,声音颤抖地问道:“你……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点出手?你为什么不去救他们?”
她的质问,在空旷的深涧中回响,显得那么无力。
统帅缓缓转过身,那双星辰般的眸子第一次正视着她,目光锐利如剑,仿佛能将她整个人都剖开。
“救?”他反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苏晚晴,你以为这盘棋,是你来我往的江湖厮杀吗?你毁掉一个阵眼,我救走你的同伴,然后呢?然后等他们布下更周密的陷阱,将你们,连同我一起,一网打尽?”
“你所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你以为毁掉水火两个阵眼,就能阻止‘逆转乾坤’大阵?我告诉你,你们错了。大错特错。”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雷,轰击在苏晚晴的心头。
“这大阵的真正目的,从来就不是引爆龙脉,同归于尽。那是蠢材才会用的手段。”统帅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它的真正核心,是‘窃取’。是以九十九个节点为引,将整座泰山的地脉龙气,强行抽取,汇聚于一点,为某个人……或者某个东西,所用。”
“你们破坏了‘坎’位,截断了水路。他们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将所有力量,集中到南方的‘离’位。你那位同伴放的那把火,非但没能毁掉阵眼,反而成了最好的助燃剂,帮助他们提前激活了火路。现在,地脉龙气失衡,正疯狂地涌向南方。你的人,不过是瓮中之鳖,是献祭给那‘烛龙之眼’的最后祭品。”
一字一句,如同一柄柄重锤,将苏晚晴所有的骄傲与智谋,砸得粉碎。
原来,她们拼尽全力、不惜牺牲的行动,从头到尾,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她们自以为是的声东击西,反而成了帮助敌人完成阴谋的最后一推。这种从云端跌入谷底的巨大落差,让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几乎无法站立。
信息,又是信息。这可怕的、无法逾越的信息鸿沟,才是最致命的武器。
“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苏晚晴的嘴唇失去了血色,她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看着统帅。
“现在,才是真正入局的时候。”统帅的语气,终于有了一丝变化,那是一种棋手落子前的专注与锐利,“你腰间那块‘卫’字令牌,拿出来。”
苏晚晴下意识地从怀中掏出那块沉甸甸的玄铁令牌。
统帅也从腰间解下了那块一模一样的“靖”字令牌。他将两块令牌合在一起,口中念动了一段晦涩难懂的咒诀。
只见两块令牌的接缝处,迸发出一阵耀眼的银光。一股苍凉、厚重的气息,从令牌中弥漫开来。统帅手持合二为一的令牌,将其按在了那片被炸得焦黑的祭坛中心。
“敕!”
他低喝一声。
那混乱狂暴的地脉之力,仿佛遇到了克星一般,瞬间变得温顺起来。它们如同百川归海,被那块小小的令牌,尽数吸了进去。整个深涧的能量波动,在短短数息之内,便彻底平复了下来。
做完这一切,统帅的面色似乎也微微白了一分。他收回令牌,将其重新分开,将那块“卫”字令牌扔还给苏晚晴。
“此物能暂时镇压此地的地脉,但撑不过一个时辰。我们必须在一个时辰之内,解决南边的问题。”
他弯下腰,将昏迷不醒的陈平,如同拎一个布袋般,轻松地背在了背上。
“跟上。”
不容苏晚晴有任何反应,他脚尖一点,整个人便如同一缕青烟,朝着深涧之外飘去,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苏晚晴咬紧牙关,将心中所有的震惊与不甘都压了下去,提起最后一份力气,拼命跟了上去。
风在耳边呼啸,两旁的景物飞速倒退。苏晚晴从未体验过如此极致的速度,她只能死死地盯着前方那个背负着一人的白色身影,不敢有丝毫分神。她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白先生,阿卫,阿木,你们一定要撑住!
……
与此同时,泰山南麓,火山遗迹。
这里是一片寸草不生的焦土,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硫磺气息。巨大的环形山谷中央,地面被烧得通红,仿佛一个天然的炼丹炉。
白术、阿卫和阿木,正背靠着背,被困在这片“炼丹炉”的中心。
在他们周围,黑压压地站着数十名身穿黑色劲装的堪舆卫。这些人手持短弩,面无表情,眼神冰冷,组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
而在包围圈之外,最高处的一块巨岩上,静静地站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身穿华贵紫色蟒袍的太监。他看起来约莫西五十岁的年纪,面容白净,保养得极好,只是那双细长的丹凤眼,微微上挑,眼角带着一丝抹不去的阴鸷。他没有持任何兵器,只是手里,悠闲地把玩着两个温润的白玉核桃。
“白先生,别来无恙啊。”紫袍太监开口了,声音尖细而柔和,却像一条毒蛇,钻入人的耳朵里,让人不寒而栗,“当年你在太医院,可是何等的风光。怎么今日,却沦落到与这些兵痞莽夫为伍,在这穷山恶水里,玩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纵火把戏?”
白术的脸色,异常平静。他看着那紫袍太监,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原来是你,魏公公。”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了然,“我早该想到的。能让堪舆卫俯首听命,又能策划如此颠覆国朝的阴谋,除了你这位执掌东缉事厂、圣眷正浓的司礼监秉笔,还能有谁?”
“咱家这点微末道行,在白先生面前,可不敢称什么公公。”被称作魏公公的太监咯咯一笑,那笑声,说不出的诡异,“倒是白先生你,放着好好的御医不当,非要去查探什么北境军的旧案,如今更是胆大包天,竟敢窥伺‘烛龙之眼’的秘密。你说,咱家是该佩服你的勇气呢,还是该怜悯你的愚蠢?”
他把玩着手中的玉核桃,目光扫过一旁己经身负数伤、却依旧紧握钢刀的阿卫和阿木,眼神就像在看两只待宰的羔羊。
“不过,咱家还真得谢谢你们。”魏公公的语气,充满了猫捉老鼠般的戏谑,“若不是你们放的这把火,咱家这‘离’位阵眼的火候,还真没那么容易催动起来。你们看……”
他抬起兰花指,指向了那片被烧得通红的地面。
只见那焦土之下,一道道暗红色的、如同岩浆般的纹路,正在缓缓亮起,构成了一个比“坎”位祭坛上更加庞大、更加复杂的阵图。一股股灼热到令人窒息的力量,正从地底深处,源源不断地被抽取上来。
“此阵,名为‘离火烘炉’。待子时一到,它便会将这泰山南麓积攒了千年的地火之力,尽数抽出,与北方的地水之力遥相呼应。”魏公公的脸上,露出一种病态的狂热,“只可惜啊,北边的水路,被你们这些小老鼠给堵上了。不过没关系,水路不通,咱家就走纯阳火路。虽然霸道了些,效果会打些折扣,但也足够了。”
他看着脸色越来越凝重的白术,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白先生,你博古通今,可知何为‘烛龙’?《山海经》有云:其瞑乃晦,其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谒。此乃创世之神祇。”
“咱家所谋划的,便是要借这泰山龙脉之力,效仿古之神祇,为当今圣上,炼制一具……不老不死、万寿无疆的神躯啊!”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山谷中回荡,让在场的所有堪舆卫,眼中都露出了狂热的崇拜之色。
而白术、阿卫和阿木,则是通体冰寒。
他们终于明白了,这群疯子,到底想干什么!
他们不是要颠覆王朝,他们是要用这天下苍生的气运,去满足一个帝王长生不死的妄念!这比改朝换代,还要疯狂,还要可怕!
“疯子……你们都是疯子!”阿卫目眦欲裂,嘶声怒吼。
“聒噪。”魏公公的脸色,瞬间一沉,那双丹凤眼中,杀机毕现,“咱家给了你们活到现在的机会,不是让你们来狂吠的。咱家只是想让你们死个明白。”
他缓缓地举起一只手。
“时辰,也差不多了。用你们的血,来为这‘离火烘炉’,点上最后一味药引吧。”
他看着白术,尖细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判决。
“白先生,黄泉路上,可莫要再走错路了。”
“杀。”
随着他最后一个字落下,周围那数十名堪舆卫,同时举起了手中的短弩,黑洞洞的弩口,对准了被困在中心的白术三人。
绝望,如同潮水,瞬间淹没了阿卫和阿木的心。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清冷而威严的声音,如同九天惊雷,从山谷之外,滚滚而来。
“魏忠贤,你好大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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