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成了琥珀。
我僵在原地，周身沸腾的祖龙之力，竟在这道清冷的声音下，有了瞬间的凝滞。那股足以焚山煮海的暴怒，像是被一盆来自九幽冰川的寒水，当头浇下，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和升腾的白烟。
我缓缓地，一寸寸地转过身，每一个关节的转动，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我的目光，穿透了祭坛上空弥漫的血色雾气，精准地落在了那个悬浮于洞口的身影上。
月白色的长裙，随风而动，不染一丝尘埃。
风华绝代的容颜，美得不似凡间之物。
她依旧是那个曾与我在天京并肩而立，那个在我濒死之际逆转时空救我性命，那个让我欠下天大人情的秦若霜。
可她，又不再是她。
那双曾蕴含着星辰大海、偶尔会流露出一丝狡黠与温情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一种高高在上的、近乎神祇的漠然。
那是一种，看待蝼蚁、看待棋子、看待世间万物皆为刍狗的眼神。
我的心脏，在这一刻，竟不是愤怒，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仿佛有一柄无形的冰锥，从我天灵盖刺入，贯穿了我的西肢百骸。
“为什么？”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沙哑得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这个问题，抽干了我全身的力气。
我宁愿面对千军万马，宁愿对抗“那位大人”麾下最恐怖的怪物，也不愿，站在这里，向她问出这三个字。
秦若霜笑了。
那笑容，依旧很美，却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度，只剩下一种悲天悯人的怜悯。
“为了帮你啊，陈默。”
她轻声说道，声音空灵，仿佛从另一个维度传来，在这巨大的地下空间中回荡。
“帮你，撕开这层名为‘凡人’的虚伪外壳。”
“帮你，找回你那被遗忘的、真正的……伟大使命。”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的声音，冷得可以掉下冰渣，“我只问你，晚晴灵魂里的烙印，是不是你激活的？这座祭坛，是不是你的手笔？”
“是，也不是。”
秦若霜的回答，充满了禅机般的诡辩。
她缓缓从半空中飘落，赤着双足，轻盈地踩在了祭坛那由暗红色液体描绘的阵纹之上。
诡异的是，那充满邪恶与污秽力量的阵纹，在接触到她雪白足底的一刹那，竟如同温顺的宠物般，光芒瞬间收敛，不敢有丝毫侵犯。
她，是这座祭坛的……主人！
“这座祭坛，是‘那位大人’的杰作，我只是，稍稍地，帮他完善了一下而己。”她一边说，一边如同在自家后花园散步般，悠闲地走在那些狰狞的尸骸之间。
“至于苏晚晴灵魂里的‘神圣烙印’，那颗种子，也确实是他种下的。我所做的，不过是，在最合适的时机，给了它一点阳光和雨露，让它……生根发芽。”
她的目光，落在了祭坛中央，那个江城的三维地图沙盘上。
那代表着我别墅的光点，此刻，正剧烈地闪烁着，光芒，忽明忽暗，仿佛风中残烛。
我的心，也随之，被狠狠地揪紧！
“你以为，你覆灭王家，是在报仇雪恨？”
“你以为，你清洗龙组，是在整顿秩序？”
“你以为，你弹指间废掉朱雀，是在彰显你的无上神威？”
秦若霜转过头，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自作聪明却又无比可笑的孩子。
“陈默啊陈默，你难道，就没想过吗？”
“这一切，都……太顺利了。”
“你走的每一步，都在将江城的局势，推向更深的混乱。而这些，因为你的行动而产生的，所有怨念、恐惧、绝望、死亡……”
她张开双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种，近乎迷醉的表情。
“都成了，滋养这座祭坛，最完美的……养料啊。”
轰！
我的大脑，如同被一道惊雷，狠狠劈中！
瞬间，一片空白！
我所有的行动……我所有的谋划……我所有的胜利……
到头来，竟然，都只是在为敌人，做嫁衣裳？！
我，这个自以为是的棋手，从头到尾，都只是一枚，控得最彻底的棋子！
一股，前所未有的羞辱与狂怒，如同火山般，从我的胸腔中，猛地喷发！
“秦！若！霜！”
我一字一顿地，吼出她的名字！
杀意！
前所未有，浓烈到了极致的杀意，瞬间，笼罩了整个地下空间！
我体内的祖龙之血，在这一刻，彻底沸腾！金色的火焰，瞬间，从我的体表，升腾而起！
祖龙之炎！
那足以焚灭万物的恐怖高温，让周围的空气，都开始扭曲、哀鸣！
然而，面对我这足以让圣境强者都为之色变的恐怖气势，秦若霜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惧意。
她甚至，连，一丝，动容都没有。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神中，那股悲悯之色，更浓了。
“看，这就是你，陈默。”
“永远，都只懂得，用最原始、最粗暴的愤怒，来解决问题。”
“这，也是，你最大的弱点。”
她，缓缓地，抬起了她的右手，一根，纤细如玉的手指，对着我，轻轻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波动。
也没有毁天灭地的法则降临。
但是，就在她，指尖落下的那一刹那。
我，猛地感觉到，我与苏晚晴之间，那最后一丝，微弱的灵魂联系，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温柔而又霸道的力量，彻底……
斩断了！
“噗——！”
一口滚烫的鲜血，猛地，从我口中，喷涌而出！
那，不是，身体上的创伤。
而是，源自，灵魂层面的，撕裂！
我能感觉到，我的晚晴，正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她的生命力，她的灵魂本源，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被，疯狂地抽取！
而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你对她做了什么？！”我双目赤红，状若疯魔！
“我说了，我是在帮你。”秦若霜的声音，依旧，平淡如水，“也是在，帮她。”
“苏晚晴的凡人之躯，根本，承载不了，作为‘钥匙’的，庞大因果。这个仪式，对她而言，既是死亡，也是……新生。”
“只要，仪式完成，她的灵魂，将会，得到净化与升华，成为，更高等的，生命形态。”
“而你，陈默，作为，这一切的见证者与守护者，也将会，得到，你梦寐以求的……答案。”
“我不需要答案！”我怒声咆哮，体内的祖龙之炎，疯狂暴涨，几乎要将整个地下空间，都化为一片金色火海，“我只要她活着！完好无损地活着！”
“放了她！否则，我必将你，挫骨扬灰！神魂俱灭！”
“你看，你又来了。”
秦若霜，无奈地，摇了摇头。
“愤怒，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她，轻轻地，跺了一下脚。
“嗡——！！！”
整个，巨大的活人祭坛，猛地，剧烈震动了一下！
地面上，那些，缓缓流淌的，暗红色阵纹，瞬间，光芒大盛！
一股，比之前，强大了，十倍不止的，恐怖吸力，从，祭坛的中央，爆发开来！
我看到，那个代表着江城的三维地图上，无数，原本还算明亮的光点，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黯淡下去！
那是，江城数百万普通人的，生命之火！
而，那个，代表着苏晚晴的光点，则，像是，被投入了烈火的蜡烛，开始，疯狂地，融化、缩小！
“住手！”
我目眦欲裂，再也顾不上其他，身形一动，就要冲上去，将那个，作为阵眼的地图沙盘，彻底摧毁！
然而，秦若霜的身影，却，如同，瞬移一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劝你，最好，不要这么做。”
她，看着我，淡淡地说道。
“这座祭坛，早己，和苏晚晴的灵魂，彻底绑定在了一起。”
“它，现在，就是苏晚晴的命。”
“你若是，毁了它……”
“她，会第一个，神魂俱灭。”
我的身形，猛地，定在了原地，离她，不过，三步之遥。
滔天的金色火焰，在我身周，疯狂地，咆哮、翻滚，却，始终，无法，再前进分毫。
我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下来，却在，落地的瞬间，便被，祖龙之炎，蒸发得，一干二净。
一个，无法破解的，死局。
一个，为我，量身定做的，牢笼。
打，我不能毁掉祭坛，否则晚晴会死。
走，我无法离开这里去救晚晴，因为秦若霜挡在我的面前，而且，仪式，己经开始，我走了，整个江城，连同晚晴，都会，被彻底吞噬。
我，被，困住了。
愤怒，如同退潮般，从我的脑海中，缓缓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冷。
我，缓缓地，抬起头，收敛了，身上所有的气焰。
那双，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瞳孔，重新，恢复了，深邃的漆黑。
我，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绝美脸庞。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面对的，将是，我回归都市以来，最危险，也最诡异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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