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之内，血腥味弥漫。
两具尸体，一具喉头插箭，一具口鼻流血。
尚书府的正厅，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竟成了修罗场。
沈渊呆呆地看着地上那两具尚都未僵硬的尸体。
他的大脑，因为接二连三的巨大冲击，己经彻底停止了运转。
鹰爪门。
废太子。
杀人灭口。
服毒自尽。
每一个词，都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这己经不是简单的宅斗了。
这是足以将整个沈家，都拖入万劫不复深渊的、谋逆大罪！
“完了……”
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声音，干涩得如同两块朽木在摩擦。
“全完了……”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那张一向威严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绝望。
“线索……线索全都断了！”
他指着地上的两具尸体，声音里带着一丝崩溃的哭腔。
“一个被灭口，一个自尽，死无对证！我们什么都查不出来了！”
他猛地转过身，抓住管家沈忠的胳膊，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快！快去封锁府门！”
“今天这里发生的所有事，一个字都不许传出去！”
“就说……就说二夫人突发恶疾，暴毙而亡！那个婆子，是畏罪自杀！”
他语无伦次地，下达着掩盖真相的命令。
他怕了。
他是真的怕了。
“废太子”那三个字，是悬在所有朝臣头顶的一把刀。
沾上一点，就是满门抄斩的下场。
他宁愿当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糊涂鬼，也绝不敢再往下查探分毫。
他只想尽快将这烫手的山芋扔掉，将沈家，从这摊浑水里，彻底摘出去。
“父亲。”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而平静的声音，响了起来。
沈惊晚站在血泊之中，她身上沾染的鲜血，与她那张平静得可怕的脸，形成了一种诡异而强烈的对比。
她缓缓地，蹲下了身子。
目光，落在了那支插在杀手咽喉上的短箭上。
“谁说，线索都断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沈渊那颗因恐惧而狂跳的心，猛地一滞。
他愕然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晚儿，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不就是一支普通的箭吗？人海茫茫，怎么可能找得到凶手？”
“父亲。”
沈惊晚没有抬头，她的手指，轻轻地，抚上了那支箭的箭杆。
那动作，不像是在触碰一件凶器，倒像是在抚摸一件稀世的珍宝。
“您错了。”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普通’的东西。”
“每一件物品，都有它自己的‘语言’。”
“只是看，有没有人，能听得懂而己。”
她说着，用两根纤细的手指，稳稳地，捏住了箭杆。
然后，以一个极其专业而精准的角度，缓缓地，将那支箭，从尸体的喉咙里，拔了出来。
整个过程，流畅而稳定，没有对伤口造成任何二次破坏。
她将那支沾着血的箭，举到了沈渊的面前。
低配细狗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父亲，您请看。”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法医特有的、冷静的剖析感。
“首先，是这支箭的箭杆。”
“您摸一摸它的质感。”
沈渊将信将疑地伸出手，触碰了一下。
那箭杆入手，比寻常的箭矢，要沉重坚硬得多。
“寻常弓箭，多用桦木或竹子制成，取其轻便。”
“而这一支，用的却是产自北地铁矿山区的‘铁桦木’。”
“此木，质地坚硬如铁，入水即沉，刀斧难伤。”
“因为材料稀有，工艺复杂，所以产量极低，从不对外售卖。”
“整个大周，只有一支军队，有资格使用这种箭矢。”
沈渊的心，猛地一跳。
沈惊晚没有停下，她的目光，又落在了箭尾的羽毛上。
“其次，是这箭羽。”
“您看这羽毛的色泽和纹路。”
“这不是寻常的雁翎或鹰羽。”
“而是‘金雕’的尾羽。”
“金雕，乃是皇家御苑中，专门为陛下狩猎所驯养的猛禽，其羽毛，更是千金难求。”
“能够使用金雕尾羽作为箭羽的，除了禁军中的神射手，便只有……陛下的贴身卫队。”
沈渊的呼吸，己经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他感觉，自己正在一步一步地，接近一个无比恐怖的真相。
最后，沈惊晚的手指，落在了那枚闪着寒光的、三棱形的箭头上。
她用自己的袖口，小心翼翼地，将上面沾染的血迹，擦拭干净。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这枚箭头。”
“这是一种特制的三棱破甲箭头，穿透力极强，是专门用来对付身穿重甲的敌人的。”
“寻常的江湖杀手，根本用不上，也根本得不到这种军用级别的利器。”
她将那枚擦拭干净的箭头，递到了沈渊的眼前。
“父亲，您再仔细看看。”
“在这箭头的底座上，是不是，刻着一个极小的徽记？”
沈渊连忙凑上前，借着光亮，眯起眼睛，仔细地端详。
只见，在那不到半个指甲盖大小的金属底座上。
赫然，用一种极其精湛的工艺，雕刻着一个图案。
那是一个，仰天长啸的，狼的头颅。
沈惊晚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审判，缓缓响起。
“铁桦木的箭杆，金雕的尾羽，三棱破甲箭头，再加上这个‘啸月苍狼’的徽记。”
“父亲。”
“现在，您还觉得，这是一支‘普通’的箭吗？”
沈渊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啸月苍狼。
那……那不是传说中，只听命于皇帝一人，负责监察百官，铲除异己，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皇家最精锐的秘密部队……“啸月卫”的标志吗？！
凶手，竟然是皇帝身边的人！
这个认知，像一道九天玄雷，狠狠地劈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他那张因恐惧而惨白的脸上，所有的血色，都在这一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的身体，剧烈地摇晃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
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那双一向威严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被一个远远超乎他想象的、恐怖的真相，彻底击碎了所有心神后，一片死灰般的、无边无际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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