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前厅之内，是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在地、因恐惧而扭曲了美丽面容的少女身上。
证据链己经完整闭合，从构陷私通到勒颈谋杀，每一个环节都被沈惊晚用无可辩驳的事实一一钉死。
沈清柔，这朵被誉为京城第一才女的白莲，其内里竟是如此歹毒的蛇蝎。
“不……不……”
季氏看着自己彻底崩溃的女儿，那份作为母亲的本能终于压过了所有的恐惧和算计。
她猛地扑到沈渊脚下，这一次，不是为了脱罪，而是为了保住女儿的命。
她放弃了所有当家主母的体面，像一个最卑微的妇人一样，死死抱住沈渊的腿，嚎啕大哭。
“老爷！老爷！柔儿是您的亲生女儿啊！是您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儿啊！”
“她是一时糊涂！是被嫉妒蒙蔽了心智！她绝不是有心要害死她姐姐的，她只是……只是太想得到您的关注，太想嫁给靖北侯了啊！”
季氏的声音凄厉无比，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
“老爷，家丑不可外扬啊！若是传出去，说我们尚书府的庶女意图谋害嫡女，我们整个沈家都要成为全京城的笑柄！渊儿和恒儿的前程，我们沈家百年的清誉，就全都毁了啊！”
她的话，精准地戳中了沈渊心中最柔软、也最在乎的地方——家族的颜面与儿子的前程。
沈渊那张因暴怒而涨红的脸，果然出现了一丝松动，眼神中流露出一抹痛苦的挣扎。
瘫在地上的沈清柔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挣扎着爬过来，哭得几乎喘不上气。
“父亲……女儿错了……女儿真的错了……女儿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求父亲看在女儿侍奉您十余年的份上，饶了女儿这一次吧……女儿愿意去跪祠堂，愿意抄写经书，愿意终身不嫁，为姐姐祈福……”
她哭得肝肠寸断，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悔恨，若非亲眼所见那些证据，任谁都会被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所打动。
母女二人，一个诉诸家族利益，一个诉诸父女亲情，配合得天衣无缝，试图将这桩“谋杀未遂”的大罪，化作一场“姐妹争风”的小惩。
就连一旁的管家，都忍不住露出了几分不忍之色。
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
然而，沈惊晚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们表演，眼神中古井无波，没有半分动容。
等到她们的哭声稍歇，她才缓缓开口，声音清冷得像三九寒冬的冰凌。
“母亲和妹妹的话，女儿听明白了。”
她先是看向季氏，语气平淡地说道：“母亲说，家丑不可外扬，为了家族声誉，应当从轻发落。此话，女儿赞同一半。”
季氏的哭声一顿，抬头愕然地看着她。
“家族声誉，确实重于一切。”沈惊晚的话锋陡然一转，变得凌厉无比，“但维护声誉，靠的不是包庇纵容，而是铁面无情的家法！若今日谋害主母嫡女的滔天大罪，都能被轻轻放过，那往后这府中，还有何规矩可言？下人们将如何看待主子？是会感念主子仁慈，还是会觉得这尚书府的规矩，不过是个笑话？”
她的质问，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敲在沈渊的心上。
沈渊那刚刚有些松动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
沈惊晚没有停下，她又将目光转向了哭泣的沈清柔。
“妹妹说，你是一时糊涂，被嫉妒蒙蔽了心智。”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可我看到的，却不是一时糊涂，而是步步为营的狠毒。先是设计污我清白，见我不肯‘羞愤自尽’，便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杀人之后，又能冷静地伪造现场，面对质询时，还能巧言令色，将所有罪责推到丫鬟身上。妹妹，你这哪里是一时糊涂？分明是心思缜密，歹毒异常！”
“我……”沈清柔被她一番话堵得面色惨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至于你说的跪祠堂，抄经书……”沈惊晚轻轻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不屑，“妹妹，你谋害的，是沈家的嫡长女，是你父亲的原配嫡妻留下的唯一血脉。若这样的罪行，只需要跪跪祠堂就能抵消，那我们沈家三百年前立下的家法，岂不是成了一纸空文？”
她终于将目光投向了主位上脸色变幻不定的沈渊，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父亲，沈氏家规第三卷，第七条，明文记载：凡族中子弟，残害手足者，轻则去其宗籍，逐出家门；重则……三尺白绫，清理门户！”
“三尺白绫，清理门户”八个字，如同八道惊雷，炸得季氏和沈清柔魂飞魄散。
季氏尖叫一声，死死地抱住女儿：“不！不可以！老爷，她也是你的骨肉啊！”
沈渊的身体也猛地一震，他显然没想到，沈惊晚会首接搬出最严酷的祖宗家法。
沈惊晚看着他，眼神平静而决绝：“父亲，女儿知道您心有不忍。但今日之事，府中上下数十双眼睛都看着。您若不依家法处置，人心便散了，规矩便倒了。一个连家都治不好的尚书，又如何能治理国事？明日朝堂之上，御史的参奏奏本，恐怕就要堆满您的书案了。”
她的话，句句诛心，将个人情感与家族前途、朝堂声誉死死地捆绑在一起，不给沈渊留任何一丝心软的余地。
沈渊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闭上眼睛，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许久，他才缓缓睁开眼，眼中己是一片决然。
“来人！”
他的声音沙哑而沉重。
“二小姐沈清柔，心肠歹毒，谋害长姐，本应依家法处死。念其年幼，亦是沈家血脉，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季氏和沈清柔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拖去祠堂！杖责三十！而后禁足于‘静思苑’，无我的命令，终身不得踏出半步！”
杖责三十，对于一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来说，足以去掉半条命，就算能活下来，这辈子也毁了。
而“静思苑”，是沈家最偏僻冷清的院子，是用来囚禁犯了错的女眷的，一旦进去，便与外界彻底隔绝，形同活死人。
沈清柔听到这个判决，两眼一翻，竟是首接吓晕了过去。
“不！老爷！不要啊！”季氏凄厉地哭喊着，却被两个上前的粗壮婆子死死架住，动弹不得。
沈渊没有理会她，他的目光，转向了那个同样在地的丫鬟采绿和那个被捆着的家丁。
“这两个刁奴，同为主谋，罪加一等，立刻拖出去，乱棍打死！”
“至于你……”沈渊的目光，终于落在了他曾经宠爱无比的妻子季氏身上。
季氏的身体抖得不成样子，她知道，真正的审判，现在才刚刚开始。
“你身为继母，不能慈爱嫡女；身为母亲，教女无方，致其犯下滔天大罪；身为当家主母，御下不严，纵容恶奴行凶。你，罪无可恕！”
沈渊猛地一拍桌子，怒吼道：“从今日起，收回你的管家之权！府中中馈、对牌、账册、库房钥匙，即刻全部交出！”
这最后一句，如同一道最狠厉的雷霆，狠狠劈在了季氏的天灵盖上。
杀了她，她或许都不会如此痛苦。
管家权，是她在这座府邸立足的根本，是她所有荣耀和体面的来源！
失去了管家权，她就只是一个空有夫人名分的摆设！
季氏的哭声戛然而止，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沈渊，嘴唇哆嗦着，眼中充满了怨毒和绝望。
她的手，下意识地抚向腰间那串象征着主母权力的沉甸甸的钥匙，那冰冷的触感，此刻却像烙铁一般滚烫。
她的手指死死地抠住那串钥匙，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手背青筋暴起，整只手都在剧烈地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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