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的杖击声，在尚书府的前院里回荡。
王家的惨叫声，从一开始的凄厉，逐渐变得微弱。
最终，化为几不可闻的呻吟。
台下近两百名仆役，跪伏在地，鸦雀无声。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惧。
沈惊晚站在高台上，神色冷漠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她的眼神，没有丝毫的波动。
仿佛那被打得血肉模糊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件。
当行刑的家丁，打完第一百杖的时候。
王家的己经彻底没了声息，如同一个破败的血色麻袋，瘫在长凳上。
“拖下去。”
沈惊晚淡淡地开口。
立刻有两名家丁上前，将她拖走，在青石板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触目惊心的血痕。
院子里，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头，都埋得更深了。
他们被这酷烈无情的手段，彻底镇住了。
沈惊晚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众人。
“现在，还有谁，对新规有异议吗？”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无人敢应。
整个院落，落针可闻。
沈惊晚看着他们那副噤若寒蝉的模样，知道威慑的目的，己经达到了。
但她知道，仅仅有威慑，是不够的。
真正的掌权，靠的，是恩威并施。
她缓缓走下高台，一步一步，走到那些跪着的仆役面前。
她的声音，也随之，变得柔和了一些。
“我知道，你们中的很多人，心里在害怕。”
“你们怕我，会像对待王家的一样，对待你们。”
“怕我会清算旧账，将你们所有人都赶尽杀绝。”
她的这番话，说到了所有人的心坎里。
不少人的身体，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沈惊晚看着他们，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们，想错了。”
“我沈惊晚，从来都不是一个嗜杀之人。”
“王大力夫妇，之所以有今日之下场，并非因为他们贪墨了多少银子。”
“而是因为，他们，坏了规矩。”
“在我己经宣布了新规之后，他们，依旧选择了公然挑衅，负隅顽抗。”
“这，才是我真正不能容忍的。”
她的声音，重新变得锐利起来。
“尚书府，可以有犯过错的人。”
“但绝不能有，不守规矩的人！”
“今日，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他们二人严惩，就是要让你们所有人都看清楚，记住。”
“从今往后，在这座府里，我定下的规矩，就是天！”
“谁敢违逆，王家的，就是你们的下场！”
这番话，掷地有声，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所有人的身体，都猛地一震。
他们终于明白了。
这位新主人，要的，不是他们的钱。
而是他们的，绝对服从。
就在众人心中，被这股威严震慑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
沈惊晚的声音，却又一次，变得温和下来。
“当然，有罚，也必然有赏。”
她转过身，对身后的云珠，使了个眼色。
云珠立刻会意。
她捧着那张名单，再次上前一步。
“现在，开始宣读，第一批，考功优异者名单。”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这才刚立了新规，怎么就有了考功优异者？
就在众人疑惑不解的时候。
云-珠那清脆的声音，己经响了起来。
“花匠，张德全。”
人群中，一个跛着脚的老花匠，浑身一颤，不敢置信地抬起了头。
“张德全，入府三十年，勤恳老实，其所种兰花，曾在京城花会上，拔得头筹，为尚书府增光。”
“只因腿脚不便，常年被季氏克扣月钱。”
“自今日起，擢升为花园总管事，月钱，提至一等。”
“另，赐上等人参两支，虎骨膏一瓶，好生调养。”
那老花匠听到这里，整个人都懵了。
他愣愣地跪在那里，浑浊的老眼里，瞬间涌上了滚烫的泪水。
他这辈子，都没想到。
自己一个残疾的老花匠，竟然还有出头之日。
不仅升了官，加了钱，还得到了他最需要的伤药。
他激动得浑身颤抖，对着沈惊晚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老奴……老奴谢大小姐天恩！”
云-珠没有停。
她继续念道：
“马夫，刘二柱。”
一个身材壮硕的汉子，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震惊。
“刘二柱，侍母至孝，为人忠厚。”
“上月，尚书大人夜归，马匹受惊，是其舍身护主，才保得大人平安，自己右臂，却被踩伤。”
“此事，被沈书恒瞒下，未得上报。”
“自今日起，擢升为车马房副管事，暂代总管事之职。”
“其母医药费，由府内公中全额支出。”
“另，赏白银五十两。”
那壮汉听到这里，虎目瞬间就红了。
他一个大男人，竟也忍不住，当众哽咽起来。
他没想到，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功劳，和那点不敢与人言说的家事。
这位新主人，竟然都知道。
而且，还给了他如此丰厚的回报。
他猛地跪倒在地，对着沈惊晚，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小人刘二柱，愿为大小姐，肝脑涂地！”
接下来，云-珠又一连念了十几个名字。
无一例外，全都是府里最底层的、那些平日里勤勤恳恳，却因为没有靠山，而被埋没、被打压的仆役。
他们有的，是厨艺精湛，却只能烧火的厨娘。
有的，是刺绣了得，却只能浆洗衣物的丫鬟。
还有的，是识文断字，却只能看门的落魄书生。
沈惊晚，竟是将他们所有人的长处与委屈，都一一点了-出来。
并且，都给予了最公正、最丰厚的回报。
升职，加薪，赏赐……
一时间，整个院落，都沸腾了。
那些被念到名字的人，无不感激涕零，磕头谢恩。
而那些没有被念到名字的人，眼中也燃起了前所未有的希望之火。
他们看到了。
他们看到了一个真正公平、公正的未来。
他们看到了一个只要肯努力，就能出人头地的希望。
与之前那被恐惧支配的死寂不同。
此刻，弥漫在院落里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充满了希望与激情的……狂热。
沈惊晚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看着那些因为得到了尊重与认可，而激动得满脸通红的脸。
看着那些因为看到了希望，而重新焕发了生机的眼睛。
她知道。
从这一刻起。
这座府邸的人心，才算是真正地，被她彻底地，握在了手中。
她缓缓地，抬起手。
整个院落，瞬间，再次恢复了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她看着他们，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足以穿透人心的力量。
“我刚才说过。”
“尚书府，不看出身，不看亲疏，只看，能力。”
“今日，张德全、刘二柱他们，能站出来。”
“明日，你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有机会，站出来。”
“只要你们，忠心，肯干。”
“我沈惊晚，就绝不会，亏待你们任何一个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
不知是谁，第一个带头，高喊出声。
“我等，誓死效忠沈管家！”
紧接着，山呼海啸般的效忠之声，响彻了整个尚书府的上空。
“我等，誓死效忠沈管家！”
“誓死效忠沈管家！”
那声音，整齐划一，充满了发自肺腑的真诚与激情。
与之前那些被逼无奈的口号，截然不同。
沈惊晚站在高台上，看着下方那一张张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
她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那块啸月卫令牌。
那冰冷的、代表着皇权的令牌，在午后的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其细微的、却又充满了绝对掌控力的弧度。
她知道。
从今天起。
这座府邸，将不再是那个腐朽、败落的牢笼。
它将变成，她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一把足以让她，在这吃人的世界里，披荆斩棘，所向披靡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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