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惠风和畅。
京城南街的“王婆桂花糕”铺子前,刚出炉的糕点热气腾腾,甜香西溢,引得人食指大动。
铺子老板王婆是个爽利的中年妇人,此刻正满脸堆笑,亲手将一包用油纸裹得严严实实的桂花糕,塞进一个身着素色布裙的少女手中。
“苏姑娘,今日若不是你提醒,我这铺子怕是就要遭殃了!”王婆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谁能想到后院那棵老槐树,看着好好的,内里竟被虫蛀空了。方才一阵大风,说倒就倒,正好砸在我平日里堆货的棚子上。若按你说的,提前把货搬了,不然我这一个月的生意都得赔进去!”
被称作苏姑娘的少女,正是当朝永宁侯府半月前才从乡下道观里寻回的嫡长女,苏清宁。
她眉眼清丽,气质沉静,一身半旧的布裙洗得发白,却丝毫掩不住那份与生俱来的从容气度。面对王婆的感激,她只是浅浅一笑,声音温润如玉:“举手之劳,王婆不必客气。这糕点,我便却之不恭了。”
她身旁的小丫鬟杏儿,看着自家小姐竟为了几块糕点在外抛头露面,心里又急又无奈,小声嘟囔道:“小姐,咱们快回去吧,若是被夫人知道了……”
苏清宁安抚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清澈而坚定,瞬间便让杏儿纷乱的心绪平定了下来。
自打半月前回府,这位在道观长了十六年的真千金,日子过得连个二等丫鬟都不如。住在最偏远的翠微居,吃穿用度皆是下人看人下菜碟,克扣得厉害。若非小姐懂些奇门异术,能偶尔帮街坊邻里看相卜卦,换些吃食银钱,主仆二人怕是连顿饱饭都难。
二人辞别了王婆,沿着青石板路往侯府的方向走。杏儿抱着那包温热的糕点,鼻尖萦绕着甜糯的香气,心里却一阵阵发酸。
“小姐,您说……老爷和夫人为何这般待您?”杏儿终是没忍住,眼圈微微泛红,“您才是侯府正儿八经的嫡小姐啊。那位锦瑟小姐,不过是当年抱错的……如今您回来了,她依旧是众星捧月的金凤凰,您却……”
“杏儿,”苏清宁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别人的态度,我们左右不了。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正经。”
她抬眼望向远处那片巍峨的府邸轮廓,眸光深邃。
十六年前,她被歹人调换,送至千里之外的清风观。十六年后,永宁侯夫妇才查明真相,将她接回。可这侯府,早己没了她的位置。
那个占据了她身份十六年的苏锦瑟,知书达理,温婉可人,是京城闻名的才女,更是侯爷与夫人的心头肉,是三位兄长捧在手心的宝贝妹妹。
而她苏清宁,一个在道观长大的“野丫头”,不懂琴棋书画,不识绫罗绸缎,与这富丽堂皇的侯府格格不入,像一滴清水落入了滚油之中。
回到侯府角门,守门的婆子见了她们,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她们进去。一路行来,遇到的下人们也是神色各异,有好奇的,有轻蔑的,却无一人上前来恭敬行礼。
这便是信息不对等带来的傲慢。在他们眼中,苏锦瑟是高高在上的主子,而她这个新回来的苏清宁,不过是个占着名分的乡巴佬,未来如何尚未可知,自然不必费心讨好。
穿过几重回廊,终于抵达了偏僻冷清的翠微居。院子里杂草丛生,屋舍也略显陈旧。
“小姐,您先歇着,奴婢去小厨房看看有没有热水。”杏儿放下糕点,便匆匆出去了。
苏清宁走进内室,目光扫过屋内简陋的陈设,神色没有丝毫波澜。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扇雕花木窗,午后的阳光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浮动的尘埃清晰可见。
她伸出手,指尖在阳光下显得莹白剔透。前世,她乃玄门第一人,窥天机,断生死,却因泄露天机过多,英年早逝。一睁眼,便成了这位同名同姓的侯府真千金。
既是重活一世,那些虚名与亲情,她早己看淡。旁人敬她也好,轻她也罢,于她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她所求的,唯有安稳度日,潜心修行,弥补前世亏空,重归大道。
只是,这侯府的水,似乎比她想象的要浑得多。有些人,并不希望她安稳。
正思忖间,院外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伴随着丫鬟们清脆的问候:“锦瑟小姐安好。”
苏清宁眸光微动,转身看向门口。
很快,一道靓丽的身影出现在门前。来人身着一袭鹅黄色烟罗纱裙,裙摆上绣着栩栩如生的蝴蝶,身姿袅娜,容貌娇美,正是苏锦瑟。她身后跟着两个一等大丫鬟,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紫檀木托盘,盘上用明黄色的锦缎覆盖着。
“姐姐,”苏锦瑟未语先笑,声音如黄莺出谷,甜美动人,“听闻姐姐回来了,妹妹特地备了些薄礼,来看看姐姐。”
她仪态万方地走进屋子,目光看似不经意地扫过西周,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鄙夷,面上却依旧是那副天真无邪的关切模样。
“姐姐这儿……是清净了些。不过姐姐自幼在道观清修,想来是习惯的。若是有什么缺的,只管跟妹妹说,妹妹定当为姐姐办妥。”
这番话,听着是姐妹情深,实则句句都在点明苏清宁的“乡下”出身,处处彰显着她自己在这侯府之中当家做主般的地位。
苏清宁神色淡淡,不悲不喜:“有劳妹妹挂心,我这里一切都好。”
苏锦瑟似乎没料到她会是这般油盐不进的反应,微微一怔,随即又笑了起来,示意身后的丫鬟将托盘呈上。
“姐姐,这是前几日宫里赏赐下来的暖玉如意。陛下说此玉温润养人,最是难得。母亲想着姐姐身子骨弱,特地让妹妹给姐姐送来,望姐姐安康顺遂。”
她亲手揭开锦缎,一柄通体温润、雕工精美的白玉如意便展现在眼前。那玉质地极佳,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然而,在苏清宁的眼中,这柄看似祥瑞的玉如意之上,却缠绕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极淡的黑气。
这黑气普通人无法察觉,但在她这等开了天眼的人看来,却如黑夜中的萤火一般清晰。
此为“煞”。
这并非玉石本身的问题,而是被人用特殊的手法,将一丝阴晦之气封印其中。长期佩戴或摆放在身边,这股煞气便会潜移默化地侵入人的身体,损耗人的气运与健康。轻则精神萎靡,霉运连连,重则久病缠身,甚至有性命之忧。
好一招杀人不见血的阴毒手段。
这位锦瑟妹妹,看来远非表面上那般单纯无害。她送这件礼物来,既是试探,也是一种不动声色的打压。
若她苏清宁看不出其中门道,欢天喜地地收下,那么不出三月,便会应了苏锦瑟口中的“身子骨弱”,届时再请个大夫来看,也只会诊断出体虚气亏,无人会怀疑到这柄“赏赐”的玉如意上。
苏锦瑟见苏清宁久久不语,只是盯着那玉如意,以为她是没见过这等好东西,被镇住了,嘴角的笑意不由得更深了些。
“姐姐可是喜欢?这可是母亲的一片心意呢。”她柔声催促道,话语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
此时,杏儿端着一壶凉白开从外面进来,见到苏锦瑟和那柄华美的玉如意,顿时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艳羡与局促。
“小姐……”她下意识地唤了一声。
苏清宁回过神来,抬眸看向苏锦瑟,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极浅的笑容。
“妹妹有心了,母亲的赏赐,我自然是喜欢的。”她伸手,将那柄玉如意接了过来。
入手微凉,一股阴寒之气顺着指尖便要往里钻。苏清宁体内灵力微转,便将那股寒气挡在了皮肉之外。
见她收下,苏锦瑟眼中喜色一闪而过,又故作关切地叮嘱道:“姐姐可要将它时时带在身边,或是摆在床头,方能显其养人之效。”
“多谢妹妹提醒,我会的。”苏清宁颔首,语气平静无波。
她把玩着手中的玉如意,状似无意地走到桌边,将那柄玉器随手放在了杏儿刚带回来的那包桂花糕旁边。
温热香甜的糕点,带着人间烟火的暖意与善意,正好中和了玉如意上的一丝阴寒。
紧接着,苏清宁又将那玉如意拿起,走到了房间的西北角,那里正好有一个空着的多宝格。她将玉如意不偏不倚地摆在了格子的最顶层。
此屋坐北朝南,西北角乃干位,属金,主阳刚之气。而此屋窗户开在东南,此角恰是全屋采光最差、气流最滞之处,乃是“死气”汇集之地。
将这带着煞气的玉如意置于此处,以屋之死气对物之煞气,再有干位金气镇压,三者相互牵制,相互抵消。如此一来,这玉如意不仅无法再伤人分毫,反而成了一个吸纳屋内秽气的摆件。
这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在苏锦瑟和杏儿看来,只是苏清宁寻了个地方安置礼物而己。
然而,其中的玄机,唯有苏清宁自己心知肚明。
苏锦瑟见目的达成,便不再多留,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带着丫鬟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她相信,用不了多久,这个碍眼的姐姐就会自己“病”倒,再也无法碍她的眼。
待她们走后,杏儿才兴奋地凑上前来:“小姐,锦瑟小姐竟然送来这么贵重的礼物!看来夫人心里还是有您的!”
苏清宁看着小丫鬟天真的脸庞,没有点破,只是淡淡地道:“或许吧。”
她走到窗前,看着苏锦瑟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清冷的弧度。
送上门的“礼物”,她收下了。
那么,回礼,也该准备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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