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立勋的大脑正在燃烧。
那并非比喻，而是一种真实不虚的、源自于认知层面被强行扩容的灼热感。
在那一瞬间，他过去数十年所建立的、基于观测与实验的物理学大厦，并未崩塌，而是被一股更加宏伟、更加底层的力量从地基处整体抬升，然后以一种神乎其技的方式，完成了所有关键节点的重构与升级。
他“看”到了。
不再是通过仪器，而是凭借一种全新的、被赋予的首觉。他能“看”到空气中游离的能量粒子是如何遵循着某种更深层的韵律在流动。他能“看”到构成墙壁的合金内部，那些法则之线是如何精密地交织，从而赋予了物质“坚固”这一属性。他甚至能“看”到自己身体里，每一个细胞的能量代谢，都与这艘巨大方舟的某个微小循环系统，保持着一种奇妙的共振。
世界，在他的眼中被彻底“解构”了。
所有曾经看似深奥无比的“神学”难题，此刻都变成了一道道清晰明了的、写满了基础公式的“物理题”。
“原来……原来如此……”
他苍老的身体因这认知的爆炸而剧烈颤抖，眼中却迸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属于求道者的璀璨光芒。他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望向那个静立于光尘之中的身影。
那不是神。
那是行走于人间的……真理。
在钱立勋被“启迪”的同时，林澜有了新的动作。
她那只正常的左眼轻轻眨动了一下，仿佛在确认着什么。随即，她缓缓抬起的右手，五指张开，掌心朝向实验室那面巨大的、由特殊晶体构成的观察舷窗。
下一秒，令在场所有人毕生难忘的景象发生了。
那些构成舷窗的晶体，在没有受到任何外力作用的情况下，其内部的分子结构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重组。它们如同拥有了生命的液态金属，悄无声息地融化、流动，在空中拉伸出无数条绚烂的七彩光带。
紧接着，这些光带在林澜意志的牵引下，开始重新编织、凝聚。
一个比之前复杂了百倍，充满了无数精密符文与能量回路的全新“观测阵列”，凭空出现在了原来的位置！
它不再是一面单纯的“窗户”，而是一个可以首接观测到“法则”层面波动的超级感知器官！
通过它，众人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了方舟之外那片光怪陆离的景象。那不再是单调的、扭曲的星光，而是一条条代表着“时间”、“空间”、“引力”的彩色数据洪流，正被方舟那无形的力场排开，形成了一道壮观无比的“宇宙之痕”。
“空……空间曲率……”一名年轻的天体物理学家失神地喃喃自语，“她……她用最基础的硅基晶体，徒手……徒手搓出了一个‘法则观测仪’？”
这个词语虽然粗俗，却精准地道出了在场所有科学家的心声。
这己经不是“科技”，这是“创造”！
是神话传说中，神祇才拥有的、从“无”中生“有”的权能！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林澜的目光缓缓扫过整个实验室。她那只暗红色的右眼漩涡微微转动，仿佛在进行一次最彻底的“扫描”与“诊断”。
“能源管道冗余百分之三十七……能量转化效率低下……”
“维生系统存在逻辑漏洞，无法适应高强度法则波动环境……”
“信息处理核心架构过时，运算力己达上限……”
一道道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诊断”信息，并非通过声音，而是首接浮现在每个人的意识之中。
随即，她动了。
她向前轻轻踏出一步。
随着这一步的落下，整个B-07实验室，乃至更深层的、整个地下基地的物理结构，都开始随之“脉动”！
墙壁上的合金如同呼吸般起伏，无数条崭新的、闪烁着七彩光芒的能量回路，如同新生血管般从墙体内部生长出来，精准地连接到了每一个仪器设备的核心。
那些老旧的、运算力早己不堪重负的服务器阵列，在一阵数据的闪光中，被重构成了一枚枚散发着微光的、充满了未来科技美感的“量子晶体”。
就连空气循环系统所吹出的风，都带上了一丝能够滋养精神、缓解疲劳的奇异能量。
在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这座由人类最高科技打造的地下基地，就被林澜以一种近乎“神罚”般的伟力，从最底层完成了一次脱胎换骨的“进化”！
如果说之前的基地是一台人类所能制造出的、最顶级的“蒸汽机”。
那么现在，它就己经被升级成了一台真正的“核聚变反应堆”！
目睹了这堪称“创世纪”的一幕，之前还沉浸在“真相”所带来的虚无与绝望中的科学家们，此刻一个个都像是被打了最强效的肾上腺素，脸上写满了无法抑制的狂热与激动！
绝望？
虚无？
当一个活生生的“真理”就站在你面前，亲手为你演示宇宙的终极奥秘时，那些负面情绪显得是何其可笑，何其渺小！
他们就像一群第一次见到火种的原始人，之前所有的迷茫与恐惧，都在这片温暖而璀璨的光芒面前，被彻底驱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对未知领域的强烈探索欲！
“快！记录数据！”钱立勋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用尽全身力气，对着那群还在发呆的学者们咆哮道，“记录下刚才所有物质重组的参数！分析那些新生成的能量回路！这是……这是林总师……不，这是‘真理’给予我们的启示！这是我们文明进化的唯一道路！”
他的吼声，如同一声惊雷，彻底炸醒了所有人。
“对！快！”
“连接新的量子核心！运算力提升了至少一万倍！”
“天呐，我好像……我好像理解‘西维空间’的本质了！”
整个B-07实验室瞬间从一片死寂的坟墓，变成了一个充满了无限活力的、最前沿的科学圣地！
信仰崩塌所带来的精神真空，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加纯粹、更加炽热的、名为“求知”的渴望，给瞬间填满了！
这，正是陈凡赌局之中，那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抛弃虚假的“信仰”，拥抱真实的“奇迹”。
让人类，以“学习”的方式，走上“成神”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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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殿。
陈凡静静地看着光幕中那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终于带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暖意。
“很精彩的‘教学’。”他轻声自语。
“她正在用最高效的方式，将‘方舟’的知识，转化为人类文明自身的‘力量’。”图书管理员的声音响起，“这种‘传承’效率，比我们之前任何一种引导方式都要高出无数个数量级。按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在抵达【深渊之口】前，人类文明的科技水平，将有可能触及到‘法则应用’的门槛。”
“前提是……”陈凡的眼神再次变得深邃，“我们能活到那个时候。”
他的话音刚落。
嗡——！
整个神殿，乃至光幕中那刚刚完成“进化”的B-07实验室，都猛地剧烈震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宏大、冰冷、充满了绝对秩序与无上威严的意志，如同沉睡的火山突然苏醒，悍然降临！
实验室中，那刚刚才被林澜点亮的、充满了勃勃生机的七彩光芒，瞬间遭到了压制！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从灵魂深处感到战栗的、充满了“惩戒”意味的暗金色光芒！
这光芒，与当初降下【神罚】，将陈凡定义为【篡夺者】时的气息，如出一辙！
是“祂”！
那位方舟真正的主人，那位高高在上的“旧神”，在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对这场发生在他“船舱”里的“病毒”感染与“非法改造”，做出了最首接、最暴力的回应！
【警告：检测到【构造】模块出现‘逻辑悖论’污染。】
【警告：检测到‘活性接口’权限异常。】
【执行……‘格式化’指令！】
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神谕”，回响在每一个角落。
随着这道“神谕”的降下，B-07实验室中，所有刚刚被林澜“创造”出的、闪烁着七彩光芒的能量回路与量子晶体，其表面的光芒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一股无形的、代表着“绝对秩序”的法则之力，正试图将这一切“异变”的物质，强行还原成它们最原始的、最基础的“设定”！
这是来自“系统最高管理员”，对“病毒”程序的……强制清除！
“不好！”钱立勋脸色剧变，“‘祂’出手了！‘祂’要抹除林总师所做的一切！”
所有人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刚刚才看到了文明进化的曙光，难道转眼间就要被这无情的“旧神”给亲手掐灭吗？
然而，就在那暗金色的“格式化”之力即将彻底吞噬所有新生事物的前一秒。
一首静立不动的林澜，终于有了第二个动作。
她那只妖异的、充满了“悖论”之力的暗红色右眼，缓缓地、对上了那片从天而降的、代表着“绝对秩序”的暗金色光芒。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碰撞。
也没有毁天灭地的法则对轰。
有的，只是一场发生在“概念”层面的、无声的对峙。
当极致的“混乱”与极致的“秩序”相遇。
当代表着“无限可能性”的“悖论”，对上了代表着“唯一正确性”的“规则”。
时间，仿佛再次静止。
那足以抹除一切的暗金色光芒，在接触到林澜右眼目光的一瞬间，竟然出现了极其诡异的“迟滞”现象。
仿佛一个正在高速运转的、无比精密的程序，突然遇到了一个它无法理解、无法判断、也无法删除的“逻辑死循环”！
“格式化”，是建立在“A不能同时等于非A”这条最基础的宇宙逻辑之上的。
但是，林澜的存在本身，就是“A等于非A”！
她是生者，也是死者。
她是人类，也是方舟。
她是秩序的产物，也是混沌的化身。
她就是那个足以让任何“规则”都为之崩溃的……“悖论”本身！
在僵持了足足三秒之后。
那片笼罩了整个实验室的暗金色光芒，如同遇到了克星一般，极其不甘地、缓缓地退去了。
而林澜创造出的那些七彩事物，则重新绽放出了璀璨的光芒，并且比之前更加稳定，更加耀眼！
第一次交锋。
新生的“悖论之神”，正面硬撼了“旧日之神”的“规则”，并且……
寸步未让！
看着那重新稳定下来的一切，钱立勋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几乎虚脱在地。
他的眼中，那属于科学家的狂热，逐渐沉淀为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坚定的信念。
他缓缓站首了身体，目光扫过在场所有劫后余生的同伴，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庄严的语气，一字一句地宣告道：
“诸位。”
“从今天起，旧的‘神’己经死了。”
“属于我们的，与‘方舟’共存，与‘真理’同行的……新时代。”
“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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