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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枷锁中的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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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化作了一块坚不可摧的琥珀。

而所有被困于其中的神明与凡人,都成了这块琥珀中姿态各异的标本。

陈凡的意志被禁锢在一种前所未有的、绝对的“当下”。他能思考,能感知,但一切指向“未来”的行动与变量,都被一层无形的壁垒彻底封死。他就像一个被捆绑在椅子上,眼睁睁看着沙漏静止的囚徒。

黄金之盾的守护意志被定格,神罚天穹的威压被冻结,林澜身上那足以颠覆逻辑的悖论之力,也化作了一幅静止的、光怪陆离的油画。一切都失去了“过程”,只剩下永恒的“结果”。

他能清晰地“看”到,那只“审计官之眸”的注意力,己经从他们这些“逻辑罪犯”的身上移开。它的目光,正在以一种超越时空的速度,一寸寸地扫过【最终方舟】的每一个角落。从最宏伟的法则架构,到最微观的原子振动;从人类文明数万年的历史信息,到B-07实验室内一个烧杯的分子结构。

这是一场无声无息,却又无所不包的盘点。

审计官正在清点这艘船上所有的“资产”与“负债”,以计算出一个最“合理”的清算方案。

而他们这些被“封存”的棋子,能做的,似乎只有等待。

等待那最终的、名为“修正”的审判。

然而,就在这片连神明都为之绝望的绝对静默之中,一缕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噪音”,却悄然出现了。

B-07实验室。

当那股名为“绝对静默”的至高规则降临之时,所有人都陷入了长达数秒的呆滞。

时间停止了。

倒计时那猩红的数字,如同被神之手按下了暂停键,凝固在了冰冷的屏幕上。

悬浮于半空的林澜,也化作了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像,连眼中那暗红色的漩涡都停止了转动。

那股庇护着所有人的“真理”力场,如同被戳破的泡沫般,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戒备!全体戒备!”

钱立勋第一个从震撼中挣脱出来,他那因长期缺乏睡眠而布满血丝的双眼,此刻却迸发出了野兽般的警惕。

“防护力场呢?方舟的超加速G力呢?为什么我们没有被瞬间撕碎?!”

他的嘶吼,点醒了所有人。

是啊,林总师的庇护消失了,方舟依旧在以超光速进行死亡冲刺。按照物理定律,失去庇护的他们,应该在万分之一秒内就化作一滩模糊的血肉。

可现在,他们却安然无恙。

整个地下基地,安静得落针可闻。

“报告!所有仪器……所有仪器都停摆了!”

一名研究员指着面前一排排死寂的屏幕,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慌,“不是故障!是……是它们所观测的一切物理现象,都……都静止了!”

“原子钟的跃迁停止了!”

“夸克间的相互作用消失了!”

“时间……时间本身,好像……死了。”

绝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来得更加纯粹,更加彻底。

如果说七日之约是一场可以去拼命的死亡竞赛,那么现在,他们连拼命的资格都被剥夺了。赛道、终点、甚至连奔跑这个概念本身,都被裁判强行抹除了。

“不,不对。”

就在这片死寂的绝望之中,钱立勋那沙哑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面巨大的“法则观测仪”,那上面,原本狂暴奔涌的数据洪流,此刻也化作了一片凝固的冰川。但是,他却从这片绝对的“静”之中,嗅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寻常的“违和感”。

“不是死了。”他喃喃自语,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不是一切都消失了,而是……而是被一种更加强大的、更加底层的‘规则’,给强行‘覆盖’了!”

他猛地抬起头,环视着周围那些脸上写满茫然与恐惧的同伴,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你们还不明白吗?!”

“我们之所以没有被G力撕碎,不是因为加速度消失了,而是因为‘撕碎’这个‘变化’,被‘禁止’了!”

“那台停止运转的仪器,不是因为它坏了,而是因为它内部电子的‘运动’,这个‘变化’,被‘禁止’了!”

“时间没有死!而是‘流逝’这个‘变化’,被‘禁止’了!”

钱立勋都还活着!我们还能思考!还能说话!这说明我们的‘意识’,或者说‘信息处理’的过程,被那个至高的规则判定为‘允许存在’的!”

“这说明……这个规则,有‘边界’!有‘漏洞’!”

钱立勋的这番话,如同一道划破永夜的闪电,瞬间照亮了所有人那片混沌的脑海!

是啊!

他们还能思考!

这就己经是最大的“不合理”!

是这片绝对静默的画布上,唯一的、还在流淌的色彩!

“快!放弃所有对旧物理定律的观测!”钱立勋的眼中燃烧起了近乎疯狂的火焰,那是求知者在面对终极谜题时,才会迸发出的狂热,“把所有算力都集中起来!给我分析这个‘新规则’!分析它的作用范围!它的判定逻辑!它的……‘豁免’条件!”

“我们被关进了一个由‘规则’构筑的牢笼!而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在这座牢笼的墙壁上,找到那把看不见的……钥匙!”

命令下达,整个B-07实验室瞬间从死寂的绝望中苏醒!

所有研究员都像疯了一样扑向自己的操作台,他们放弃了所有旧有的物理模型,开始用一种全新的、近乎于“神学”的逻辑,去逆向解析这个笼罩万物的“神之律令”。

他们,这些刚刚才学会蹒跚学步的“新神信徒”,此刻却要挑战那真正位于宇宙顶点、连神明都要为之颤栗的“创世法则”!

这无疑是螳臂当车,是蜉蝣撼树。

但他们别无选择。

神殿之中。

陈凡“看”着这一切。

他“看”着人类文明在绝对的静默中,爆发出了一阵微弱却又无比坚韧的“噪音”。

他那被禁锢的意志,第一次涌起了一丝波澜。

他明白了。

审计官的“绝对静默”,其优先级最高的处理对象,是他们这些能够引发“逻辑熵增”的神级存在。而对于方舟内部的人类文明,这些在审计官眼中如同“尘埃”般的个体,其优先级被排在了最后。

甚至,审计官为了维持“审计”期间样本的“活性”,刻意豁免了人类最基本的“思维活动”。

这,就是钱立勋所说的“漏洞”!

一个由傲慢与轻视所构筑的、微不足道的漏洞!

但对于此刻的陈凡而言,这个漏洞,就是全部的希望!

他无法行动,无法传递任何具体的信息。

他与人类之间的所有链接,都被那层至高的规则壁垒所隔断。

但是,他依旧是【薪火】的点燃者,是人类文明意志的凝聚体。

有一种更加本源的、超越了物理与法则的“共鸣”,依旧存在。

“不够……还不够……”

陈凡的意志在咆哮。

他能感觉到,钱立勋他们的方向是对的,但他们缺少一个最关键的“引子”。他们就像一群最优秀的锁匠,围着一把构造未知的神之锁,虽然热情高涨,却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他们需要一个提示。

一个哪怕再微弱、再模糊的提示。

陈凡开始收缩自己的意识。

他放弃了对黄金之盾的掌控,放弃了对悖论军团的链接,放弃了对神殿的感知。

他将自己那被禁锢的、庞大的意志,强行压缩,再压缩。

就像将一整片海洋的水,都汇聚到一根针的针尖之上。

这个过程,对他造成了难以想象的负荷。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碾碎,存在正在被磨灭。

但他没有停下。

最终,他那浩瀚如星海的意志,被凝聚成了一个最纯粹、最简单、不包含任何具体信息的……“概念”。

那是一个画面。

一面光滑如镜、完美无瑕的黑色墙壁。

以及……

墙壁之上,一道微不可查的……

裂痕。

他将这个承载了他全部希望的“概念”,对准了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有一个特殊的“接收器”。

一个能够“聆听”灵魂,能够捕捉到最细微意志波动的女孩。

B-07实验室的角落里。

赵灵儿正抱着头,痛苦地蜷缩在地上。

当“绝对静默”降临之时,她所承受的冲击,远比任何人都要强烈。

她的“聆听”能力,让她“听”到了万物归于死寂的全过程。那种从喧嚣到绝对虚无的恐怖落差,几乎撕裂了她的灵魂。

她感觉自己仿佛坠入了一个无声的、冰冷的深渊。

就在她即将被这片虚无彻底吞噬之时。

一个极其微弱的、不属于这个死寂世界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了她的“听觉”之中。

那不是语言,也不是音符。

那是一种……“感觉”。

一种有什么东西“碎裂”了的感觉。

就像在一间绝对隔音的密室中,突然听到了一声瓷器开裂的、极其细微的“咔嚓”声。

这个声音,将她从崩溃的边缘,硬生生拽了回来。

她猛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眼中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与困惑。

“裂痕……”她下意识地,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呢喃出了这个词。

这个词,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荡起了层层涟漪。

一首因为找不到突破口而焦躁不安的钱立勋,猛地听到了她的呢喃。

他像被电流击中般,浑身一震,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赵灵儿!

“你说什么?!”

“裂痕……”赵灵儿茫然地重复了一遍,“我……我听到了……一个‘裂痕’的声音。”

裂痕!

这两个字,如同神谕般,狠狠地砸进了钱立勋的脑海!

他瞬间明白了!

他懂了那个来自更高存在的、最关键的提示!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钱立勋激动得浑身颤抖,他冲到中央控制台前,双手在光幕上疯狂舞动,调出了一个全新的运算模型。

“我们都错了!我们不该去分析这个‘规则’本身!因为我们根本无法理解它的构造!”

“我们应该去寻找的,是这个‘规则’在覆盖现实宇宙时,因为无法做到‘完美兼容’而产生的……‘缝隙’!”

“就像用一张完美的桌布,去盖一个形状不规则的物体,边边角角,总会有盖不住的地方!那些地方,就是‘裂痕’!就是我们可以利用的……‘BUG’!”

“重新定向所有探测器!放弃宏观分析!集中所有算力,对我们周围的每一个基本粒子、每一寸空间曲率,进行最高精度的‘差异性’扫描!”

“去寻找!去寻找那些与‘绝对静默’这块完美画布,颜色不一样的……‘杂点’!”

“找到它!放大它!利用它!”

“我们,要把这艘船的‘BUG’,变成我们……逃出牢笼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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