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斜,金色的余晖为喧嚣的工地镀上了一层暖光。
楚天邪背着手,围着那块新运来的“雪浪石”转了三圈,脸上的不耐烦几乎要凝成实质。他时而皱眉,时而摇头,最后猛地一脚踹在石头底座的木架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他的咆哮声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周遭十丈内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本王要的是云卷云舒的意境,不是一块死气沉沉的破石头!工部的人呢?还有那个总管事!都给本王滚过来!”
工部侍郎和王府总管事连忙从人群中挤出来,满头大汗地跑到他跟前,点头哈腰,连声请罪。
“殿下息怒,息怒啊!这……这石头的位置,咱们可以再议,再议!”
“议个屁!”楚天邪像是被点燃的炮仗,指着两人的鼻子破口大骂,“本王跟你们说了三天了!三天!你们的耳朵是用来出气的吗?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本王养你们何用?都给本王滚!看着就心烦!”
他怒气冲冲地一甩袖子,在众人敬畏而又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朝着宫门的方向大步走去。魏忠贤连忙跟上,亦步亦趋,脸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惶恐和为难。
不远处的假山后,一名伪装成杂役的汉子,看着楚天邪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冷笑。他迅速转身,没入阴影之中,将这“九皇子因一块石头而大发雷霆,不欢而散”的宝贵情报,送往贤王府。
马车在青石板路上缓缓行驶,车厢内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方才还暴跳如雷的楚天邪,此刻正静静地坐在软垫上,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怒意。他神情平静,目光深邃,仿佛一潭不见底的古井。
魏忠贤侍立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他亲眼见证了殿下情绪的瞬间切换,心中那份敬畏又加深了几分。这份收放自如的城府,己然超越了年龄的界限,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殿下,那老木匠……”魏忠贤低声开口,打破了沉默。
“有问题。”楚天邪没有看他,目光落在手中的那块金丝楠木上,声音平稳而冷冽,“而且是天大的问题。”
他将木块翻转过来,指尖轻轻着底面那个不起眼的“南山满月”刻印。阳光透过车窗的缝隙照进来,在那微小的刻痕上投下一道转瞬即逝的光。
“忠贤,你跟在本王身边多久了?”他忽然问道。
魏忠贤一愣,随即恭敬地答道:“回殿下,自您八岁那年,奴才便奉苏妃娘娘之命,侍奉在您左右,至今己有十年。”
“十年……”楚天邪轻声重复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那你可见过,母妃的那个首饰盒?”
魏忠贤的身体微微一震,似乎被勾起了某些久远的回忆,他连忙点头:“奴才记得。娘娘那个首饰盒,也是用金丝楠木所制,通体不见一根钉卯,却严丝合缝,巧夺天工。娘娘生前对其珍爱异常。”
“没错。”楚天邪的指尖在那木块光滑的棱角上划过,“这块木料的打磨手法,与那个首饰盒,如出一辙。这绝非巧合。”
马车驶入瀛华宫,楚天邪立刻屏退了所有下人,只留魏忠贤一人在书房伺候。
他将那块金丝楠木放在书案上,烛光下,木料表面的金色纹理仿佛在缓缓流动,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
“南山,满月。”楚天邪低声念着这西个字,大脑在飞速运转。
这显然是一个暗号,一个用来接头的信物。对方通过这种方式,既传递了信息,又试探了他的身份,看他是否能认出这与苏妃遗物同源的信物。
这背后,是一个行事何等缜密,又何等谨慎的势力。
但这个暗号,究竟代表着什么?
地点?时间?还是某个组织的代号?
若是地点和时间,那便是指南山这个地方,在满月之时,会有人与他接头。
可京城内外,名为“南山”的地方,没有十个也有八个。究竟是哪一个?若是贸然前往,不仅可能扑空,更有可能打草惊蛇,甚至落入敌人布下的陷阱。
楚天邪的食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他前世作为金融操盘手,最擅长的便是从纷繁复杂的信息中,剥离出最核心的逻辑。
对方既然选择用这种方式联系他,必然会确保他能够解开谜题。那么这个“南山”,就不应该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地方,而应该是一个具有某种特殊指向性,足以让他这个“局内人”一点就透的地方。
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与“南山”相关的诗词典故。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寿比南山不老松。”
这些诗句中的南山,大多都有一个共同的指向——终南山。
终南山,自古便是隐士高人,奇门方士的聚集之地。距离京城不过百里之遥,地势险峻,林木幽深,最适合进行秘密会面。
如果母妃背后真的有一股神秘势力,那么将联络点设在终南山,合情合理。
“忠贤。”楚天邪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你派个机灵点的人去查,京城周边百里之内,所有名为南山的地方。尤其是,有没有一座,别称或曾用名为南山的,终南山。”
魏忠贤心中一凛,他从殿下这句没头没尾的问话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他没有多问,立刻躬身应是:“奴才遵命!”
“还有。”楚天邪的目光再次回到那块木料上,“满月……下一个月圆之夜,是何时?”
“回殿下,是本月十五。距今,还有十日。”
十日。
时间不算充裕,但足够他做些安排了。
一个完整的计划,开始在他脑海中迅速成型。
首先,要确认终南山是否就是目标地点。
其次,要设计一个万无一失的脱身之计。贤王的眼线几乎无孔不入,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监视之下。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京城,前往百里之外的终南山,绝非易事。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这次会面,是福是祸,尚不可知。他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既要能应对朋友,也要能防备敌人。
“去把鬼见愁先生,秘密请来。”楚天邪沉声下令。
魏忠贤领命而去,书房内再次恢复了寂静。
楚天邪拿起那块温润的金丝楠木,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一股淡淡的,混合着岁月与草木的沉香,沁入心脾。
这味道,和他记忆中,母亲身上的味道,很像。
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悸动。
那是一种混杂着紧张、警惕,却又无法抑制的……期待。
他期待着解开母妃死亡的真相,期待着见到那个神秘势力的庐山真面目,更期待着,能从他们口中,听到一个……与他记忆中不一样的,更真实的母亲。
他知道,平静的日子结束了。
从这块木头出现开始,他就被正式拉入了一个更深,更危险的漩涡。
但他没有丝毫畏惧。
相反,他感到自己体内的血液,正在兴奋地燃烧。
棋局,越来越大了。对手,也越来越强了。
这,才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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