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炎天子的掌声，在死寂的御书房内，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刺耳。
每一个节拍，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誉王和贤王的心上。
那掌声，是对楚天邪的无上赞赏。
那掌声，亦是对他们二人，最无情的否定。
誉王楚天骄的脸色，己经由青转紫，双拳在宽大的朝服下，握得咯咯作响。他想不通，也绝不甘心。自己苦心经营多年，在军中树立威望，到头来，竟然还不如这个废物老九，在父皇面前的几句空谈！
贤王楚天佑则要内敛得多。他只是低垂着眼帘，将所有的震惊与不甘，都掩藏在了那副温润如玉的表象之下。但他那握着玉扇，微微发白的手指，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极不平静。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来自这个九弟的，致命威胁。
“好，好一个坐山观虎斗！”
大炎天子缓缓站起身，目光如炬，在楚天邪的身上，停留了许久。那眼神中，充满了欣赏，满意，甚至，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欣慰。
“朕，准了。”
他一挥龙袖，声音中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传朕旨意！”
“一，即刻拟定国书，昭告天下！严正申斥北燕逆贼耶律德光弑兄篡位，倒行逆施之举。并宣告，我大炎，将奉行仁义，庇护北燕正统继承人耶律拓，助其讨逆复国！”
“二，礼部即刻着手准备。三日之后，朕要为朕的掌上明珠，与北燕世子耶律拓，举行大婚！此事，关乎我大炎国体，必须以最高规制，办得风风光光，让天下人都看到，我大炎对盟友的信义与担当！”
“三……”
皇帝说到这里，微微一顿。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那些，早己被这一连串雷霆旨意，给震得心神恍惚的文武百官。
丞相王德安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颤巍巍地出列，躬身道：“陛下，万万不可！联姻之事，事关重大。可……可那位公主殿下，她……”
他想说，那位公主，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可话到嘴边，却又不敢说出口。毕竟，这可是欺君之罪。
“丞相是想问，朕的这位掌上明珠，究竟是何人吧？”大炎天子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他缓缓踱步至御书房中央，声音，陡然提高。
“朕今日，便告诉你们。”
“朕要嫁去北燕的公主，并非旁人。正是朕的亲侄女，二十年前，获罪于天，被朕圈禁的恭王之女——楚明月！”
轰！
这句话，比之前所有的旨意加起来，都要更具爆炸性。
整个御书房，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恭王之女？”
“陛下！万万不可啊！恭王乃是谋逆罪臣，其血脉，乃是罪人之后！岂能……岂能代表我大炎皇室，与邻国联姻！这若传扬出去，岂非要被天下人耻笑我皇室无人，竟要派一罪女和亲！”礼部尚书第一个跪了下来，老泪纵横。
“臣附议！祖宗家法有载，罪臣之后，三代不得入朝，不得享皇室俸禄。将其嫁为异国正妃，此举，有违祖制啊陛下！”一位掌管宗族事务的宗正寺卿，也跟着跪下，以头抢地。
一时间，御书房内，跪倒了一大片。
反对之声，此起彼伏。
誉王和贤王的眼中，都闪过了一丝异色。他们也没想到，父皇布下的局，竟然如此之大。将一个罪臣之女，推上历史的舞台，这手笔，不可谓不惊人。
然而，面对群臣的激烈反对，大炎天子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动容。
他只是冷冷地看着脚下跪着的这些人，缓缓开口，声音，冰冷得，像是能将人的骨髓都冻结。
“祖制？”
“朕，就是祖制！”
“恭王有罪，朕己罚他。但他的女儿，何罪之有？她身上流着的，是我楚家的血！朕说她是公主，她，就是公主！”
“此事，朕意己决。谁，再敢多言一句，便与那恭王，一同去禁苑作伴吧。”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那股恐怖的威压，瞬间，让整个御书房的温度，都降到了冰点。
所有反对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些跪着的大臣，一个个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解决了最大的阻碍，大炎天子的目光，重新落回到了楚天邪的身上。
“天邪。”
“儿臣在。”楚天邪躬身应道。
“此计，由你而发。那么，这坐山观虎斗的担子，朕，便也交给你了。”
皇帝的声音，再次变得平和下来，但其中蕴含的分量，却让所有人的心脏，都为之一紧。
“朕，今日便册封你为‘昭武校尉’，赐紫金鱼袋，享从三品俸禄。另，特设‘督办北疆经略事宜’一职，由你全权担当。”
“自今日起，凡与此次北燕之事相关，上至军械粮草的调拨，下至联姻仪式的筹备，皆由你一人，统筹节制。户部、兵部、礼部，三部衙门，必须无条件，全力配合于你。若有阳奉阴违者，朕，许你先斩后奏之权！”
此言一出，无异于又一颗重磅炸弹，在众人心中轰然炸响。
昭武校尉！从三品！
这对于一个尚未封王的皇子而言，己是破格的殊荣！
更可怕的，是那个“督办北疆经略事宜”的职位，以及那句，分量重逾泰山的，“先斩后奏”！
这等于说，皇帝，将整个“坐山观虎斗”计划的最高指挥权，都交到了楚天邪的手中！
他，将凌驾于三部尚书之上，成为此次北燕风波中，除皇帝之外，权力最大的人！
誉王和贤王的脸色，在这一刻，都变得，无比的难看。
他们苦心经营多年，也不过是在各自掌管的一亩三分地里，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可现在，父皇竟然，如此轻而易举地，就给了老九一个，可以同时节制三大核心部院的，无上权柄！
这，己经不是提拔了。
这，是圣眷！是足以动摇储君之位的，天子隆恩！
“儿臣……谢父皇隆恩！”
楚天邪深深地，拜了下去。
他的心中，同样掀起了惊涛骇浪。他知道，父皇会赏他。却没想到，赏得，如此之重。
这柄名为“权力”的利刃，既能让他披荆斩棘，也能，将他置于所有明枪暗箭的中心。
“平身吧。”大炎天子虚扶了一下，“权力给了你，计策也是你的。但是，这盘棋，要如何下好，还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向兵部尚书周伯言。
“周爱卿。”
“臣在。”周伯言连忙出列，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天邪的计策，需要一支三千人的精兵，护送驸马与公主，返回北燕。这支兵马，必须是精锐中的精锐，既能战，也要懂得，如何在草原上生存。你兵部之内，可有合适的人选，来统领此军？”
机会来了！
誉王的眼中，精光一闪。
他立刻上前一步，躬身道：“父皇！儿臣举荐一人！羽林卫左将军，贺兰山！贺将军乃是将门之后，自幼熟读兵法，更曾在北境戍边五年，对草原战法，了如指掌。由他统领此军，定能万无一失！”
兵部尚书周伯言也连忙附和道：“陛下，誉王殿下所言极是。贺兰山将军，骁勇善战，忠心耿耿，确实是最佳人选。”
御书房内的众人，都心知肚明。
这羽林卫，本就是誉王的地盘。贺兰山，更是誉王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爱将。
誉王这是要，在楚天邪的计划里，硬生生地，安插进一颗，属于他自己的钉子！
你楚天邪不是总揽大权吗？好，我便让你，军中无权！
你不是要坐山观虎斗吗？我便让这只“老虎”，根本不听你的指挥！
到时候，你这个所谓的“督办大臣”，不过就是个，负责后勤粮草的，空头总管罢了！
用心，何其歹毒！
贤王楚天佑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却并未出言反对。
他乐得，看这兄弟二人，狗咬狗。
大炎天子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只是将目光，转向了楚天邪。
“天邪，你意下如何？”
一瞬间，所有的压力，都给到了楚天邪这边。
若是同意，便等同于，将计划中最关键的“兵权”，拱手让人。
若是反对，那便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公然驳斥誉王与兵部尚书的举荐。这不仅会彻底得罪军方，更会显得自己，毫无容人之量。
这，是一个两难的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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