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洒在瀛华宫的琉璃瓦上，折射出久违的温润光泽。
宫殿内外，再无昨日的萧条。新来的宫人们各司其职，脚步轻盈而悄然，洒扫庭除，修剪花木，一切都井然有序。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取代了往日的霉味。
楚天邪坐在修葺一新的主殿内，享用着御膳房送来的精致早膳。一碗燕窝粥，几碟小菜，简单却考究。小栗子侍立一旁，激动得小脸通红，想帮忙却又不知从何下手，生怕打扰了这梦境般的一切。
魏忠贤则如同一个最完美的管家，悄无声息地站在不远处，目光看似随意，实则将殿内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魏公公。”楚天邪放下玉箸，用锦帕擦了擦嘴角。
“老奴在。”魏忠贤立刻上前一步，躬身应道。
“父皇赏赐的那些金银，你着人清点入库了吗？”
“回殿下，己全部清点完毕，登记造册，封存于库房。”
“很好。”楚天邪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从库里提出五百两黄金，你亲自拿着。”
魏忠贤一怔，不解地看着楚天邪。
楚天邪的目光平静而深邃，完全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皇城内外，人多口杂。我想听到的声音，不能只局限于这西方宫墙之内。我需要眼睛，需要耳朵，遍布在这座皇城的每一个角落。”
魏忠贤的心猛地一跳。
他瞬间明白了楚天邪的意思。这是要他去建立一个情报网络。
这是一个皇子最忌讳，也是最需要的东西。魏忠贤在宫中浸淫数十年，自然明白其中的分量和风险。但他没有丝毫犹豫，因为他更清楚，这是这位新主子对他的第一次考验，也是一次彻底的信任交付。
“殿下放心，”魏忠贤深深一揖，“老奴明白该怎么做。只是这五百两黄金，数目太大……”
“钱是死的，人是活的。”楚天邪淡淡打断了他，“用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我只要结果，不问过程。人手不够，就去买；关系不通，就去打通。我不希望自己下一次，还是个聋子和瞎子。”
这番话，说得魏忠贤心中热血翻涌。他跟在皇帝身边多年，也见过誉王、贤王等皇子如何笼络人心，但从未有一人，像眼前这位九皇子这般，行事果决，气魄惊人。
“老奴，遵命！”他郑重地叩首，接下了这个沉甸甸的任务。
一个时辰后，御书房。
大炎天子正在批阅奏折。魏忠贤悄然无声地走了进来，为皇帝换上了一杯新茶。
“瀛华宫那边，都安顿好了？”皇帝头也不抬地问道。
“回陛下，都己妥当。九殿下他……一切都好。”魏忠贤斟酌着词句。
“说吧，朕想听的，不是这些场面话。”皇帝放下了朱笔，靠在龙椅上，揉了揉眉心。
魏忠贤便将清晨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禀报了一遍，包括楚天邪让他拿五百两黄金去建立情报网络的事，也未曾隐瞒。
听完之后，皇帝的脸上没有丝毫怒意，反而露出了一丝饶有兴致的神情。
“呵，眼睛和耳朵？这小子，倒是不安分。”他轻笑一声，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案。“你觉得，他是真心想做事，还是一朝得势，野心膨胀？”
魏忠贤垂首道：“老奴不敢妄议。但老奴看得出，九殿下做事，有章法，有目的，不像是头脑发热之举。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该怎么做。”
“是啊，他很清楚。”皇帝的目光变得幽深起来，“被压抑了十几年的一头猛虎，一旦脱困，又岂会甘心继续待在笼子里。他不是在困兽犹斗，他是在布置自己的猎场。”
皇帝沉吟片刻，缓缓说道：“他要钱，就给他。他要人，就帮他。朕倒要看看，朕这个儿子，究竟能给朕带来多大的惊喜。你，就给朕好好地看着他，护着他。”
“老奴遵旨。”魏忠贤心中巨震。
他明白了，皇帝不仅默许了九皇子的行为，甚至还在暗中扶持。看来，太子禁足一事，对皇帝的触动极大。他己经开始为未来，准备另一枚棋子了。
而此时，另一场暗流，正在誉王府中涌动。
誉王楚天骄，一身劲装，正在演武场上挥汗如雨。他手中一杆长枪舞得虎虎生风，招式大开大合，霸气十足，正如他本人一般。
宰相苏望之，便是在此时，被下人引了进来。
“微臣苏望之，参见誉王殿下。”苏望之躬身行礼，姿态放得极低。
楚天骄收了枪势，随手将长枪扔给一旁的侍卫。他接过侍女递上的毛巾擦了擦汗，这才斜睨了苏望之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哟，这不是苏相吗？太子殿下的东宫去不得了，就跑到我这小小的王府来了？怎么，本王这里，难道比东宫的风水更好？”
这番话，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和羞辱。
苏望之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但还是强忍着怒意，陪笑道：“殿下说笑了。微臣今日前来，是有一桩天大的富贵，想与殿下共谋。”
“哦？说来听听。”楚天骄走到石凳上坐下，端起茶杯，一副懒得理睬的模样。
苏望之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太子德行有亏，己失圣心。储君之位，能者居之。放眼朝中，论出身，论功绩，论文韬武略，何人能及殿下？”
“说重点。”楚天骄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别给本王戴高帽子。”
“微臣愿率朝中所有门生故吏，全力辅佐殿下，登上大宝！”苏望之终于抛出了自己的筹码，他双膝跪地，重重一拜。
楚天骄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精光。
宰相苏望之，三朝元老，门生遍布六部九卿，是文官集团中一面不倒的旗帜。他的投靠，意味着什么，楚天骄心里一清二楚。
“苏相这是，打算弃暗投明了？”他慢悠悠地说道，“可本王怎么听说，苏相的宝贝女儿，如今还在静思阁里受苦呢。你不想着救女儿，反倒有心思来跟本王谈什么前程？”
苏望之心中一痛，面上却依旧平静：“小女无知，犯下大错，理应受罚。国事为重，岂能因私废公。只要殿下能成大事，微臣区区一个女儿，又算得了什么。”
这番狠辣无情的话，终于让楚天骄动容。
他站起身，亲自扶起苏望之，脸上的嘲讽之色尽去，换上了一副热情的笑容。
“苏相深明大义，本王佩服！好，从今往后，你我便是一家人。只要苏相能助我，待我功成之日，你便是新朝的第一功臣，国丈之尊，如何？”
“微臣，谢殿下！”苏望之大喜过望，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两人相视一笑，各怀鬼胎，一个肮脏的政治同盟，就此达成。
“对了，”楚天骄忽然想起什么，“我那个九弟，最近倒是风头正盛。一个废物，竟也能把太子拉下马，倒是有趣。”
苏望之的眼神瞬间变得怨毒起来：“殿下切不可小觑此子。此子心机深沉，手段狠辣，绝非池中之物。若不尽早除掉，恐成心腹大患。”
“哦？”楚天骄眉毛一挑，不以为意地笑道，“一条刚学会咬人的野狗罢了，还能翻了天不成？本王随手就能碾死他。”
他依旧没有将那个从未放在眼里的弟弟，当成真正的对手。
而他们口中的那条“野狗”，此刻正站在瀛华宫的书房里，面前铺着一张巨大的京城舆图。
他的手指，在舆图上缓缓移动，最终，落在了“宣武门”三个字上。
那里，是京城九门中，防卫最森严，也是战略位置最重要的一道门户。
魏忠贤悄然走了进来。
“殿下，您交代的事情，老奴己经开始着手去办了。”
“很好。”楚天邪没有回头，依旧盯着舆图。“我让你办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九门提督府，给我查个底朝天。”
“从提督陈啸天，到他手下的每一个校尉、每一个百户，他们的出身、背景、喜好、仇家，甚至他们每天去哪个酒馆喝酒，去哪个妓院寻欢，我都要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的声音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魏忠贤心中一凛。
九门提督陈啸天，正是誉王的外戚。殿下这是……要对誉王动手了？
这盘棋，下得比他想象的，还要大，还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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