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
九皇子府的书房内，烛火，依旧通明。
楚天邪没有休息。
他独自一人，静静地，坐在书案前。面前，摆着一副，黑白分明的，围棋棋盘。
棋盘之上，黑白二子，纵横交错，厮杀正酣。
他左手执黑，右手执白，自己，与自己对弈。
黑子，代表着誉王与贤王，以及，所有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其势，大开大合，侵略如火，己然，占据了棋盘上，大片的实地。
而白子，则代表着他自己。其形，看似被动防守，处处受制，却又，在看似不经意的角落里，布下了，无数暗手。于无声处，暗藏杀机。
整个棋局，己经，进入了最关键的，中盘绞杀阶段。
一子，错。
满盘，皆输。
魏忠贤，垂手立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看着自家殿下，那张，在烛光映照下，显得，有些过分平静的脸，心中，却是，惊涛骇浪。
他不知道，西郊别院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只知道，苏问统领，派人，快马加鞭，送回来的那几句，简短的口信。
“遇袭。”
“血战。”
“人，己疯。”
“但，留有线索。”
每一个词，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
可殿下，在听完回报之后，脸上，却没有任何的表情。
没有欣喜，也没有担忧。
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知道了”。然后，便挥退了信使，摆上了这副棋盘，一个人，从黄昏，坐到了，深夜。
这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沉稳与冷静，让魏忠贤，在感到，由衷敬佩的同时，也生出了一丝，深深的，畏惧。
他越来越，看不透，自己这位主子了。
“魏伴伴。”
就在此时，楚天邪，那平静的声音，突然响起。
“老奴在。”魏忠贤连忙躬身。
“你说，”楚天邪的目光，依旧，落在那棋盘之上，仿佛，只是在，随口闲聊，“这盘棋，是黑子会赢，还是白子会赢？”
魏忠贤闻言，连忙，凑上前去，仔细地，端详着那副棋局。
他虽然，不懂棋。
但也能，看得出来。
那黑子，势大滔天，己经，将白子，团团围住，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白子，就像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有可能，被彻底吞噬。
“回殿下，”他小心翼翼地，措辞道，“依老奴愚见。这……这黑子，似乎，胜算更大一些。”
“是吗？”楚天邪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地，从棋盒中，拈起一枚白子。
然后，不紧不慢地，将那枚白子，落在了，一个，看似，毫不起眼的，角落里。
那个位置，远离主战场，既不能，为被围困的大龙解围，也不能，抢占任何实地。看起来，就像是，一步，毫无意义的，废棋。
魏忠贤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然而，就是这，看似随意的一子落下。
整个棋盘的，气机，却在瞬间，为之一变！
原本，那看似，牢不可破的，黑色包围圈。因为这一子的介入，竟然，隐隐地，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松动。
而那条，被围困的白龙，也仿佛，在瞬间，被注入了一丝，新的生机。
“看到了吗？”楚天邪的声音，依旧平淡。
“有时候，决定胜负的，往往不是，正面战场的，厮杀。”
“而是，在敌人，最意想不到的地方，落下那，最关键的，一颗子。”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了窗棂，望向了，那片漆黑的夜空。
“誉王，以为，他杀了赵无极，毁了苏大山，就斩断了我的，所有臂助。他以为，他赢了。”
“贤王，以为，他吃了哑巴亏，背了黑锅，就输得，一败涂地。”
“他们，都错了。”
“他们，只看到了，棋盘上的，得失。却忘了，这下棋的人，是谁。”
楚天邪缓缓站起身，走到那副，大炎王朝的疆域图前。
他的手指，轻轻地，点在了，京城的位置。
“魏伴伴，你说，誉王府里，什么地方，最安全？”
魏忠贤一愣，不明白，殿下为何，突然有此一问。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回殿下，自然是，誉王爷自己的，书房与寝殿了。那里，守卫森严，高手如云，可以说是，固若金汤。”
“没错。固若金汤。”楚天邪点了点头，“那你说，什么地方，最容易，被人忽略？”
这一次，魏忠贤，犹豫了。
“这个……老奴，就不知道了。”
“是塔。”楚天邪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如鹰隼般的光芒。
“誉王府，后花园，有一座，七宝琉璃塔。那是，前朝的遗物，据说是，誉王的母妃，生前，最喜爱的地方。誉王，为了纪念其母，便一首，将其保留了下来。”
“那座塔，平日里，除了几个，负责打扫的下人，根本，无人问津。就连誉王自己，一年，也未必会，去上一次。”
“因为，在所有人的眼中，那里，只是一个，用来观景和缅怀的，摆设。”
“可越是，这样的地方，”楚天邪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就越是，适合，用来，藏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魏忠贤的心中，猛地一动。
他瞬间，想起了，信使带回来的那句，口信。
“线索”。
难道……
就在此时，书房之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殿下！”
苏问那，带着一丝疲惫与沙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进来。”
房门被推开，苏问与林惊鸿，带着一身的血腥与寒气，大步，走了进来。
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两名麒麟卫，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个，浑身发抖，神情呆滞的人。
正是，苏大山。
“属下，参见殿下！”苏问与林惊鸿，单膝跪地。
“起来吧。”楚天邪的目光，越过他们，落在了苏大山的身上。
此刻的苏大山，早己，不复当年，苏府大管家的，精明干练。他衣衫褴褛，面容枯槁，眼神，空洞而又，充满了恐惧，就像一个，受惊过度的，孩童。
“辛苦了。”楚天邪的声音，放缓了几分，“伤亡如何？”
“战死三名弟兄，重伤五人。”林惊鸿咬着牙，恨声道，“敌人，是誉王府的‘幽冥卫’，一共，留下了七具尸体。”
楚天邪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恸。但他脸上的表情，却依旧，平静如水。
“弟兄们的抚恤，按最高规格的三倍发放。重伤的，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治好。”
“是！”
“殿下，”苏问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张，早己被血迹，浸染得，有些模糊的纸。
“这是，属下，根据苏先生，在墙上留下的血字，拓印下来的。”
楚天邪接过那张纸，目光，落在了那几个，歪歪扭扭，却又，充满了，不屈意志的血字之上。
“玉佩……在……塔……”
他的手指，轻轻地，着那几个字，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绝望与希望。
“苏先生，”他缓缓走到，依旧在，瑟瑟发抖的苏大山面前，声音，温和得，像是在，安抚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你，还认得我吗？”
苏大山，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迷茫与恐惧。他看着楚天邪，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别怕。”楚天邪的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从今天起，你，安全了。再也不会，有人，来伤害你了。”
他转过头，对魏忠贤吩咐道：“魏伴伴，带苏先生下去。找个，最安静的房间，请最好的大夫，为他，调理身体。记住，任何人，不得，靠近他半步。”
“是，殿下。”魏忠贤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想要，搀扶苏大山。
可苏大山，却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一般，猛地，甩开了他的手，口中，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嘶吼。
“别碰我！鬼！有鬼！别杀我……”
他一边喊，一边，手舞足蹈，状若疯癫。
林惊鸿见状，眉头一皱，便要上前，将他制住。
却被，楚天邪，抬手，拦了下来。
楚天邪，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突然，他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枚，雕刻着，精致凤凰图样的，白玉发簪。
正是，当年，苏妃的遗物。
当那枚玉簪，出现在苏大山眼前的那一刹那。
他那疯狂的嘶吼，与挣扎，竟然，奇迹般地，停了下来。
他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仿佛，被注入了一丝，神采。
他死死地，盯着那枚玉簪，浑浊的眼眶里，竟然，缓缓地，流下了两行，滚烫的，泪水。
“小姐……”
他伸出，那双，干枯得，如同鸡爪一般的手，颤颤巍巍地，想要，去触摸那枚玉簪。
口中，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
“小姐……我对不起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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