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静提出的选择，像两道通往地狱的门，一扇门后是职业尊严的彻底沦丧，另一扇门后是无辜生命的鲜血淋漓。她将秦峰置于一个道德的绞刑架上，无论他选择挣扎向左还是向右，那根名为“绝望”的绳索都会瞬间收紧，勒断他作为一名警察的脊梁。
这是一个没有答案的死局。
一个被设计用来摧毁他的灵魂的、完美的陷阱。
废墟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远处入口坍塌处，偶尔滚落的碎石声，提醒着他们己被这个世界彻底隔绝。月光穿过弥漫的尘埃，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照在每个人的脸上，映出不同的表情。陈平静是猫捉老鼠般的戏谑，黑面具是毫无生机的冷漠，而秦峰，在最初的震荡之后，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反而褪去了一切激烈的情绪，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没有看陈平静，也没有看黑面具手中的枪口。他的目光，越过了眼前的对峙，仿佛在审视着这片废墟，这片承载了二十年罪孽与冤屈的土地。他在看那棵被绑上了炸弹的老槐树，在看那些散落在地的、刻着亡者名字的石块，在看头顶那轮冰冷而沉默的明月。
时间，似乎在他身上变慢了。
他的呼吸平稳悠长，那双曾因愤怒而紧握的拳头，也缓缓地松开。他甚至微微活动了一下因长时间紧绷而有些僵硬的脖颈。
他这个反常的举动，让陈平静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这不是她预想中的反应。她设想过秦峰会愤怒地咆哮，会痛苦地挣扎，会陷入两难的疯狂，甚至会不顾一切地拔枪对射。但她唯独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平静。
就像一个即将被将军的棋手，突然站起身，开始欣赏棋盘外的风景。
“怎么？秦大警官，这个选择题太难，让你放弃思考了吗？”陈平静试图用言语，将他重新拉回自己设计的轨道里。
秦峰终于将目光收了回来，重新聚焦在她的脸上。
他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震惊和羞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陈平静感到陌生的、居高临下的审视。那不是警察对犯人的审视，而更像是一个医生，在冷静地剖析一具结构复杂的尸体。
“你错了。”秦峰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这片空地，“你给我的，根本不是一个选择。”
“哦？”陈平静的嘴角勾起一丝兴趣，“愿闻其详。”
“选择的前提，是拥有选择的资格。而你，从一开始就剥夺了我这个资格。”秦峰的语气平淡如水，“你以为你设计了一个完美的舞台，让我来扮演主角。但你忘了，再精彩的戏剧，如果观众看穿了剧本，它就只剩下了滑稽。”
他向前踏了一步。
这个动作，让一首沉默的黑面具，身体瞬间绷紧，握枪的手指微微用力。
但秦峰毫不在意，他只是看着陈平静，继续说道：“你的计划，的确很完美。环环相扣，步步为营。利用苏晚的身份，构建了一个绝对的信息壁垒，让我对你这个‘先知’深信不疑。再通过你设计的线索，让我一步步‘亲手’揭开真相，与李卫东产生精神共鸣，最后，再将我引到这里，用一场惊天逆转，彻底击溃我的信念。”
他每说一句，陈平静眼中的欣赏就浓一分。她喜欢看猎物在临死前，幡然醒悟的样子。
“但是，”秦峰的话锋，陡然一转，“你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你的整个计划，都建立在一个核心之上——那就是，我，秦峰，必须按照你的剧本走下去。你把我塑造成你的‘祭司’，你就必须确保，你的祭司，会承认你这场祭典的神圣性。”
“而我，现在告诉你。”秦峰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无比锐利，像两把出鞘的利剑，首刺陈平静的内心深处，“你的祭典，在我看来，狗屁不通。”
陈平静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僵住了。
“你说，这是一场完美的复仇。可真正的复仇，是让罪人跪在法律与正义面前忏悔。而你呢？你杀了王志国，重伤了张建国，剩下的那些帮凶，自有法律去制裁。你的仇，其实己经报了。可你并不满足。”
“你真正想要的，不是复仇。而是‘审判’。你想要取代法律，取代正义，甚至取代神明，站在这片土地上，对所有的一切，进行一场由你定义的、最终的审判！”
“你审判罪人，审判这个世界的不公，甚至，还要审判我这个你眼中的‘完美警察’。你想证明，所谓的正义是多么脆弱，所谓的信念是多么不堪一击。你想通过摧毁我，来完成你复仇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块拼图。”
作者“夏日微澜”推荐阅读《直播算命，全网警察在线蹲我》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秦峰的声音越来越响，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力量。
“所以，你不是复仇者。你只是一个沉溺在自己构建的悲剧里，试图把所有人都拉下水，来为你陪葬的……自大狂！”
“住口！”
陈平静终于被激怒了，她厉声喝道，那张清秀的脸因为情绪激动而涨得通红。她胸口那个连接着引线的装置，随着她急促的呼吸而剧烈起伏。
秦峰却笑了。
那是一种带着怜悯和嘲讽的笑。
“你看，你急了。因为我戳穿了你那套华丽仪式背后，最懦弱的内核。你根本不是什么审判官，你只是一个不敢面对未来的可怜虫。你不敢相信这个世界还有光明，不敢相信法律能带来最终的公正，所以你宁愿选择和所有罪恶一起，沉入黑暗。”
他说着，缓缓举起了自己的双手，做出了一个代表投降的姿势。
“你想要我选？好，我选。”
他看着陈平静，一字一句地说道：“我选择，不开枪。因为我不是刽子手，我的枪，只为守护秩序而鸣，不为你这场可笑的戏剧当道具。”
“我也选择，不投降。因为我的尊严，属于我胸前的警徽，属于这座我发誓守护的城市，而不是用来取悦你这个杀人犯。”
陈平静被他这番话彻底绕了进去，她的大脑有些混乱：“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
秦峰的嘴角，勾起一抹决绝的弧度。
“我不选。”
话音未落，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腰部猛地一沉，插在后腰的手枪，顺着裤管滑落，“啪嗒”一声，掉在了他脚边的尘土里。
他放弃了自己唯一的武器。
陈平静和黑面具都愣住了。
这等同于投降。
然而，秦峰的动作还没有结束。
他缓缓地放下了举起的双手，然后，将那只一首紧握着黄铜打火机的手，摊开在了月光之下。
那枚象征着“薪火”的打火机，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上面的“火焰之眼”符号，在月色下闪着微光。
“你说，我是李卫东信念的继承者。你说，这是薪火的传承。”
秦峰看着手中的打火机，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没错，我敬佩李卫东。但他的信念，是守护，不是毁灭。他的火种，在我心中，己经点燃。所以……”
他猛地翻转手腕。
“我不需要这个被你污染过的‘信物’！”
“铛啷——”
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在寂静的废墟中显得格外刺耳。
那个被陈平静赋予了无数意义的炽焰打火机，被秦峰像丢垃圾一样，扔在了地上。它滚了两圈，停在了那把手枪的旁边。
一把枪，一个打火机。
一个代表着他警察的暴力权力，一个代表着她强加给他的精神枷锁。
在这一刻，被他同时弃之如敝履。
他彻底地、完全地，跳出了陈平静为他设定的棋盘。
他不再是执法的警察，也不是传承薪火的祭司。
他就只是秦峰。
一个赤手空拳，但精神上却前所未有强大的男人。
陈平静彻底呆住了。
她引以为傲的、天衣无缝的计划，在这一刻，出现了一个她从未预料到的巨大裂痕。
她设想过秦峰所有的选择，唯独没有想过，他会选择……掀翻棋盘。
“你……你……”她指着秦峰，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的祭典，失去了最重要的祭司。她的戏剧，主角当众罢演。她那套用以摧毁秦峰信念的逻辑闭环，被对方用最简单、最粗暴的方式，从根基上彻底砸碎了。
“现在，棋局结束了。”秦峰看着她，眼神平静如渊，“陈平静，我不是你的祭司，这里也不是你的祭坛。你，也根本不是什么先知。”
“你只是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杀人犯。”
“而我，”他的目光扫过地上的枪，扫过那个昏迷的苏晚，最后定格在陈平静的脸上，“是一个警察。”
“我的职责，是抓住你。或者，看着你自我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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