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骷髅头不是简单的图形。
它仿佛是由纯粹的恶意凝聚而成的光影,每一次闪烁,都像地狱的脉搏在搏动。猩红色的光线,将废墟里每个人的脸都映照得如同鬼魅。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无形的压力,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沉重,几乎要将人骨骼都压得粉碎。
时间,还剩4分50秒。
“苏晚!”
秦峰的嘶吼声撕裂了这片死寂。他用尽全身仅存的力气,从地上弹射而起,不顾肋骨断裂处传来的锥心剧痛,疯了一般地冲向那棵老槐树。他不知道那个骷髅头代表着什么,但他知道,绝不能让苏晚再接触那个计时器。
然而,他的手在即将触碰到苏晚肩膀的瞬间,却被一股意想不到的巨力挡开了。
是苏晚。
她甚至没有回头,只是维持着手臂前伸的姿势,但她的身体却仿佛在瞬间变成了一座无法撼动的雕像。秦峰那用尽全力的一扑,撞在她身上,竟像是撞在了一面花岗岩墙壁上,反震的力量让他本就重伤的身体一个踉跄,险些再次摔倒。
怎么可能?
秦峰的眼中充满了惊骇。苏晚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怎么会有如此恐怖的力量?
他稳住身形,再次伸手去拉她的手臂,这一次,他看清了她的脸。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属于正常人的表情。没有恐惧,没有痛苦,只有一种近乎神圣的、狂热的虔诚。她的瞳孔扩散着,空洞地注视着前方的骷髅符号,仿佛那里面就是她的整个世界,她的信仰归宿。
“醒醒!苏晚!看着我!”秦峰扣住她的肩膀,用力地摇晃着,试图将她从那种诡异的状态中唤醒。
但毫无用处。她的身体坚硬如铁,纹丝不动。她手腕上的电子手环与计时器紧密地贴合在一起,屏幕上的倒计时与树干上的光影数字,以一种令人心悸的频率同步跳动着。它们之间,似乎建立了一种超越物理连接的、邪恶的共鸣。
“没用的,秦警官。”
一个幽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一丝神经质的、破败的笑意。
是陈平静。
她靠在不远处的石壁上,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脸上满是自嘲与绝望。“你叫不醒一个,心甘情愿沉睡的人。”
秦峰猛地回头,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倒计时!还有她!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陈平静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尖锐而凄厉,在空旷的废墟里回荡,听得人毛骨悚然。“我知道的,恐怕不比你多多少。我以为我是这场戏剧的编剧,到头来才发现,我连提词的资格都没有。”
她的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她抬起头,目光空洞地望向废墟上空,仿佛在与某个无形的观众对话。
“他是个疯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不喜欢简单的死亡,那对他来说太乏味了。他喜欢看戏,喜欢看人在绝境中做出的选择,喜欢欣赏人性在极限压力下,会绽放出怎样丑陋或‘美丽’的花朵。”
秦峰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他听懂了陈平静话里的意思。
这个隐藏在幕后的“导演”,他启动最终的倒计时,不是为了一个简单的结果,而是为了欣赏过程。
“骷髅头……”陈平静喃喃自语,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回忆的恐惧,“他称之为‘终极质询’。他说,当骷髅出现时,游戏才算真正开始。死亡,不再是终点,而是审判的开始。”
“审判什么?”秦峰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审判罪。”
陈平静的目光,缓缓地落在了秦峰的身上,带着一丝病态的怜悯。“审判我们每一个人的罪。”
话音刚落,异变再生!
“嗡——”
那些悬挂在西周的黑色球体,再次发出一阵低沉的蜂鸣。
紧接着,投射在老槐树上的光影,发生了变化。
那个闪烁的骷髅头符号,缓缓向上移动。而在它的下方,一行由光组成的、巨大而扭曲的血色文字,凭空出现,烙印在了斑驳的树干上。
那是一句问话。
【骷髅在问:谁的罪,更重?】
这行字出现的瞬间,三道雪亮的光柱,从不同的黑色球体中射出,如同舞台的聚光灯,精准地笼罩住了废墟中的三个人。
第一道光柱,打在了陈平静的身上。她沐浴在光中,脸上那疯狂与绝望交织的表情,被照得一清二楚。
第二道光柱,打在了地上那个昏迷不醒的、面容酷似茶馆老人的年轻人身上。他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道具。
而第三道光柱,则不偏不倚地,落在了秦峰的身上。将他满身的伤痕、疲惫不堪的神情,以及眼中那份不屈的意志,暴露无遗。
秦峰的大脑,嗡的一声,几乎要炸开。
他明白了。
他彻底明白了!
这是一个选择题!
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导演,在倒计时的最后时刻,向他抛出了一个和陈平静之前如出一辙的、却更加恶毒、更加无解的道德困境!
陈平静的罪,是复仇的滥杀,是策划这起爆炸案,将无数无辜者置于险地。
那个年轻人的罪,是助纣为虐,是冷血的杀手,手上沾满了鲜血。
那么,我呢?
秦峰扪心自问,我的罪是什么?
是没能早点查明二十年前的真相?是没能保护好李卫东的遗物?还是……作为执法者,却一次次地被罪犯牵着鼻子走,甚至沦为对方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导演,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摧毁他的意志,践踏他的信念!
他要秦峰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内,去“审判”别人,同时也被“审判”自己。
这根本不是一个寻找答案的问题,而是一个精神上的陷阱,一个思想上的黑洞。无论你怎么选,怎么想,都会被拖入无尽的自我怀疑和否定之中。
“哈哈……哈哈哈哈……”陈平静看着这三道光柱,再次疯狂地笑了起来,“看到了吗,秦警官?这就是他的游戏!他才是真正的审判者!我们,都是他舞台上的小丑!”
时间,无情地流逝着。
03:30……
03:29……
秦峰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全身的伤口,带来撕心裂肺的疼痛。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
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陈平静的测试,自己通过扔掉枪和打火机,“掀翻棋盘”的方式破局了。
那么这一次呢?
这一次,棋盘是无形的,是时间,是人心。
该怎么掀?
导演的目的是什么?
他不仅仅是要看戏,他一定有更深的目的。
他通过年轻人和陈平静,将自己引到这里。又通过苏晚,启动了这个最终程序。
苏晚……苏晚!
秦峰的目光,猛地重新聚焦在那个如同雕塑般的女孩身上。
她为什么会被选中?为什么是她?
第一案,网络主播寻亲案。她那神乎其神的“算命”,真的是巧合吗?还是说,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己经在这个“导演”的棋盘上了?
如果她的“通灵”是导演一手安排的,那目的又是什么?是为了让她获得警方的信任,为了让她成为一枚能被安插进警方内部的、关键的棋子吗?
一个又一个的谜团,如同锁链,将秦峰的思绪层层缠绕。
他感觉自己的头痛得快要裂开。信息太少了,他所掌握的一切,都可能是对方故意让他看到的。
这是一个巨大的信息黑洞。他处于绝对的劣势。
怎么办?
强行破坏计时器?
不行。谁也不知道那会引发什么后果,也许会让炸弹瞬间引爆。
攻击苏晚,让她脱离控制?
更不行。她现在只是一个控的傀儡,她是无辜的。
秦峰的目光,在废墟里飞快地扫视着。
陈平静,己经濒临崩溃,无法提供任何有用的信息。
苏晚,被完全控制,是问题的关键,却也是最不能触碰的雷区。
地上的枪和打火机……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在嘲笑着他此刻的无力。
等等!
秦峰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了那第二道光柱之下。
那个昏迷的年轻人。
他是“第一枚棋子”。
他是整个计划中,最早登场的执行者。
他为什么会和那个平安里老茶馆的老人长得如此相像?这绝不是巧合。
老人将打火机交给自己,是传承,还是一个更深的布局?
这个年轻人,他身上一定隐藏着解开所有谜题的关键!
导演的游戏,是让他“三选一”,去审判罪孽。
这是一个心理游戏。
如果我拒绝玩这个游戏呢?
如果我无视他的问题,转而去寻找破局的物理方法呢?
秦峰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无比锐利。
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一个极其微弱,却可能是唯一生路的可能性。
苏晚是被远程操控的。
通过她手腕上的那个电子手环。
这种精密的远程操控,必然需要一个信号的接收和中继装置。这个金矿深埋地下,信号屏蔽严重,那个装置,一定就在这片废墟之内!
会在哪里?
那些黑色的球体?有可能。但它们是监控和投影装置,未必集成了控制功能。
那么……还有什么,是“导演”提前布置进来的?
秦峰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个年轻人的身上。
他是“第一枚棋子”。
他是导演最信任的执行者。
有没有可能,那个信号中继装置,就在他的身上?!
这是一个疯狂的、没有任何证据的猜测。
但在这片绝望的死亡舞台上,任何一丝可能性,都值得用生命去赌!
时间,只剩下最后两分钟。
秦峰做出了决定。
他没有再去看那个刺眼的提问,也没有再试图去唤醒苏晚。
他转过身,拖着重伤的身体,迎着那道雪亮的光柱,一步一步,无比坚定地,走向了那个躺在地上的、昏迷不醒的年轻人。
他的这个举动,让正在狂笑的陈平静,都愕然地停了下来。
她不明白。
在这个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这个警察,为什么要去管一个己经没有威胁的、昏迷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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