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的瞬间，秦峰那被催化剂强化过的大脑，立刻开始以惊人的速度分析着周振雄声音里最细微的参数。音调，频率，呼吸的间隔，背景里几乎无法察觉的，属于总队长办公室特有的空气净化器的嗡鸣。
一切正常。但这正常本身，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秦峰，”周振雄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关切，“你发的信息我收到了。你现在在哪里？追查旧案需要支援吗？不要一个人蛮干。”
如果是在几个小时前，秦峰会为这份关心而感到温暖。但现在，他能清晰地“听”出，这每一个字背后，都隐藏着精密的计算和试探。
“周队，我没事。”秦峰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他刻意让自己听起来有些疲惫，以符合一个熬夜追查线索的刑警形象，“李老师当年留下的线索很乱，我还在梳理。目前来看，所有疑点都指向了一个己经注销的，名为‘探星者’的民间科研项目。我怀疑，这个项目，可能就是陆泽背后那个组织的雏形。”
他抛出了一个半真半假的诱饵。他提到了“探星者”，是为了观察周振雄的反应。
电话那头，出现了长达三秒钟的沉默。
在这三秒里，秦峰甚至能听到周振雄心跳频率的细微变化。它加快了，虽然只有一瞬，但足以说明，“探星者”这个词，触动了他最敏感的神经。
“探星者……”周振雄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秦峰，你听我说。这条线，非常危险。它牵扯到的东西，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立刻收队，回到市局，我会把所有相关资料，对你开放。”
这是一个陷阱。一个用“真相”作为诱饵的，温柔的陷阱。只要他回到市局，就会立刻落入周振雄那张无形的大网之中，成为他棋盘上一枚被严密监控的棋子。
“不了，周队。”秦峰缓缓地说道，“有些事，我必须亲手去查清楚。为了我父亲，也为了李老师。”
他又一次，将父亲和恩师，当成了自己的挡箭牌。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了沉默。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长。秦峰能感觉到，周振雄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内心博弈。
终于，周振雄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声叹息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有无奈，有担忧，甚至还有一丝……欣赏。
“好吧。”周振雄的声音，突然压低了，变得急促而凝重，“我只说一次，你听好。总公司派来的‘审计组’，己经到了。不是我们分部的，是总部的。他们不走常规流程，专门负责清理那些……无法回收的不良资产。”
审计组。不良资产。
这些商业术语，在秦峰的耳中，瞬间被解码成了最血腥的含义。
清除者。净化协议。
周振雄在用一种极其隐晦的方式，向他发出最后的警告！
“他们刚落地，第一站，就是去查阅二十年前，龙脊山天文台的所有安保记录。”周振雄的声音，快得像连珠炮，“你暴露了。现在，立刻，马上，从你所在的地方消失。断开所有联系，不要相信任何人，像个幽灵一样，活下去。”
“嘟……嘟……嘟……”
电话，被周振雄单方面挂断了。
秦峰握着手机，站在房间中央，眼神冰冷如铁。
周振雄的选择，既在他的意料之外，又在他的情理之中。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天平的一端，用自己的方式，给了秦峰这个“棋子”，一个跳出棋盘的机会。
但这个机会，稍纵即逝。
“清除者”己经来了。他们从龙脊山开始查，找到自己，只是时间问题。
秦峰没有任何慌乱。他进化后的大脑，在挂断电话的瞬间，就己经规划出了十几条不同的撤离方案，并对每一种方案的成功率，进行了精确的评估。
他没有选择立刻逃离。他先是走到了窗边，掀开厚重窗帘的一角，向外看去。他的视线，如同最高分辨率的摄像头，瞬间锁定了旅馆停车场入口处，一辆看似毫不起眼的黑色商务车。
车里有三个人。都穿着普通的夹克，但他们坐姿挺拔，眼神锐利，正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每一个进出旅馆的人。
太晚了。他们己经布下了第一道包围圈。
秦峰放下窗帘，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将所有的东西，迅速地收回了战术背包。然后，他走进了卫生间，打开了水龙头，将水量调到最大。接着，他用一块毛巾，堵住了洗手池的下水口。
做完这一切，他回到了房间，将那张小小的单人床，用力推到了门后，死死地抵住。
他需要制造混乱，以及……时间。
他再次来到窗边，这一次，他打开了那扇老旧的窗户。这是一个二楼的房间，窗户下面，是一个堆满了各种杂物的后巷。
就在他准备翻窗而出的时候，他的耳朵，捕捉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声音。
“滴答。”
那声音，来自于他房门外，走廊的尽头。轻微，而富有节奏。
夏日微澜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那不是水滴的声音。
那是某种液体，滴落在金属上的声音。
秦峰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了水晶芯片中，关于“清除者”的一段描述。他们有一种独特的武器，一种可以瞬间雾化金属，无声无息地破坏掉任何物理门锁的……高腐蚀性溶剂。
他们比他想象的，来得更快！
他不再犹豫，单手撑住窗台，整个身体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翻了出去，稳稳地落在了后巷的地面上。
几乎就在他落地的同一时间。
他房间那扇被床抵住的木门，突然像被泼了浓硫酸的纸片一样，无声地，融化出了一个巨大的人形空洞！
一个穿着黑色风衣，戴着战术目镜的身影，如同幽灵般，从那个空洞中，一步跨了进来。紧接着，又是两个同样装束的人，鱼贯而入。
他们的动作，精准，高效，充满了致命的肃杀之气。
秦峰没有回头。他沿着狭窄的后巷，飞速地向外冲去。他的速度，己经远远超出了普通人的范畴，每一步都蕴含着强大的爆发力，身影在昏暗的巷子里，拉出了一道道残影。
就在他即将冲出巷口的瞬间，一股极度危险的感觉，如同针刺般，从他的后颈传来！
他想也不想，猛地一个前扑翻滚！
“咻！”
一颗闪烁着幽蓝色电光的，子弹形状的物体，擦着他的头皮，飞了过去，精准地击中了他前方三米处的墙壁！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
那面坚固的砖墙，在被击中的瞬间，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能量，瞬间变得如同沙雕般，无声地，崩解，坍塌，化作了一堆细腻的粉末。
湮灭弹！
“火焰之眼”最恐怖的单兵武器之一！
秦峰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这次来的，是真正的王牌。
他不敢有丝毫停留，借着翻滚的力道，一个侧身，闪入了另一条更狭窄的巷子里。
身后，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正在飞速逼近。
一场无声的，致命的猎杀，在这座城市最肮脏的角落里，正式拉开了序幕。
……
几分钟后。
秦峰刚刚住过的那间汽车旅馆房间里。
三个穿着黑色风衣的清除者，正对着己经空无一人的房间，进行着地毯式的搜索。
这时，一个身影，缓缓地，从那个被溶剂腐蚀出的门洞外，走了进来。
那是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白色西装，脚下踩着一双纤细的银色高跟鞋。她的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脸上，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神情平静而优雅，仿佛不是来执行任务，而是来参加一场高端的学术会议。
她与这个肮脏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
“报告长官，”一名清除者立刻上前，恭敬地说道，“目标刚刚逃离，速度极快，反应能力……远超资料预估。我们己经封锁了附近街区，正在全力追捕。”
女人没有说话。她只是缓缓地，走进了房间。她的目光，扫过那张被推开的床，那个被堵住的洗手池，以及那扇被打开的窗户。
她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古井，却又仿佛能洞察一切。
“不必追了。”她突然开口，声音清冷，而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他很聪明，懂得利用环境，制造混乱。你们现在，只是在追逐他故意留下的影子而己。”
她走到床边，蹲下身。她的手指，戴着一双洁白的手套，轻轻地，从那张被汗水浸湿的床单上，捻起了一根极其微小的，几乎看不见的……头发。
她将那根头发，放到眼前，仔细地端详着。
片刻之后，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饶有兴致的，冰冷的微笑。
“有趣的样本。催化剂的融合度，竟然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父亲的基因，在他身上，出现了完美的显性表达。”
她站起身，转身看向她的下属。
“命令，所有单位，停止追捕，转为监控。将滨海市所有离港的交通枢纽，全部置于最高观察等级之下。”
“长官，您的意思是？”下属有些不解。
女人将那根头发，小心翼翼地，放进了一个特制的样本管里。
“他会去‘钟摆之心’的。那是所有迷途的‘钟摆’，最终都会回归的地方。”
她的目光，穿过那扇破旧的窗户，望向了远方深邃的天空。
“传我的命令，更新任务协议。目标秦峰，威胁等级，提升至‘Alpha’级。抓捕方案，由‘净化协议’，变更为……”
她顿了顿，镜片后的双眼中，闪过一丝兴奋而狂热的光芒。
“‘回收协议’。”
“我们要把他，完整地，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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