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一种与西线泥泞的阴湿截然不同的、干硬锐利的酷寒，像无数把细小的冰刀，无孔不入地切割着的皮肤，试图钻进骨髓深处。
李阳蜷缩在颠簸疾驰的装甲汽车车厢里，身上裹着厚重的灰色冬大衣，羊毛衬里的冰冷僵硬感尚未被体温驱散。每一次车轮碾过冻土上的坑洼，都会让他受伤的肋骨发出沉闷的抗议，痛感在低温下变得格外清晰和固执。
车窗被厚厚的霜花覆盖，只能模糊看到外面飞速掠过的、一望无际的苍白。东欧平原的冬季，像一块巨大无比的、毫无生气的裹尸布，沉默地铺陈开来。
他被简单粗暴地塞进这支由风暴突击队和巴伐利亚近卫团混编的“布罗德突袭队”，挂着一个滑稽又致命的“特别战术顾问”头衔，踏上了这条基于他“疯狂首觉”和一份神秘电文所制定的、自杀般的征途。
车厢里挤满了沉默的士兵。风暴突击队的家伙们脸上涂着油彩，眼神像冻住的钢铁，检查着MP18冲锋枪和集束手榴弹，动作简洁高效，带着一种职业屠夫般的冷漠。巴伐利亚近卫团的小伙子们则稍显稚嫩，但骄傲写在脸上，擦着他们的毛瑟98步枪，偶尔投向李阳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怀疑。
没人跟他说话。他像一个被强行嵌入精密齿轮组的异物，格格不入。
【环境扫描：东线，乌克兰北部雪原。温度：-17℃。车队组成：装甲汽车x2，卡车x4。人员：87人。状态：高速机动，隐蔽前行。】
【任务：布罗德突袭。生存概率（基于当前情报）：31%。下降中。】
系统的评估永远这么暖心。李阳裹紧了大衣，试图汲取一点可怜的温暖。他妈的31%？这比俄罗斯轮盘赌的胜率还低！
车队突然一个急刹，所有人猛地前倾。
“隐蔽！前方有情况！”压低的声音从车头传来。
心脏瞬间攥紧！被发现了吗？！
士兵们瞬间进入战斗状态，无声地拉动枪栓，眼神锐利地扫向车外。李阳也被这紧张气氛感染，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引擎熄火。世界陷入一种极致的、被冰雪包裹的死寂。只有风刮过车体的呜咽声。
几分钟后，前去侦察的突击队员像雪地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滑回车队，报告道：“小股俄国骑兵巡逻队，大约一个班，正在前方河谷休息。没有发现我们。”
“绕过去？还是……”带队的中尉（原风暴突击队指挥官，现在负责这次行动）皱起眉，看向窗外白茫茫的一片。绕路需要时间，而且可能偏离预定路线。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或明或暗地，瞥向了车厢角落里的李阳。
那眼神里的意味复杂难明：有审视，有期待，有“看看你这顾问有什么高见”的挑衅。
李阳心里骂了一句。又来了！把他当人形雷达用？
但他没得选。他闭上眼睛，并非祈祷，而是强行进入那种奇特的“计算状态”。大脑结合系统提供的微地形图、风速、敌军可能的警戒范围，以及那该死的“空战精英首觉”（这玩意儿对地面威胁似乎也有微弱感应），飞速推演。
【分析：河谷为最佳通道。清除风险：高（枪声可能暴露）。绕行风险：中高（耗时，易迷路）。建议：极限静默接近，冷兵器解决。成功率：65%。】
65%……赌了！
他睁开眼，迎着中尉询问的目光，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不能绕。时间不够。从左侧雪坡摸下去，用刀。动作要快，要绝对安静。”
中尉盯着他看了两秒，眼神闪烁，似乎在权衡这“首觉”的可信度。最终，他猛地一点头：“风暴队，跟我上！近卫团掩护！”
一队涂着油彩的幽灵无声地滑出车厢，消失在雪坡之后。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每一秒都像是在冰水里煎熬。
李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声音，能听到旁边近卫团士兵粗重的呼吸，能听到寒风卷起雪沫刮过钢盔的细微声响。
突然！
一声极其短暂、被风雪声几乎完全掩盖的闷哼从河谷下方传来！
紧接着，是几声类似雪块落地的轻响。
然后，一切再次归于死寂。
几分钟后，一个风暴突击队员的身影出现在坡顶，做了一个“清除完毕”的手势。
成功了！
车厢里响起一片极其轻微的、如释重负的呼气声。再次投向李阳的目光里，那丝怀疑减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探究和惊异。
车队再次发动，缓缓驶过河谷。李阳透过车窗，看到那十几具俄国骑兵的尸体歪倒在雪地里，鲜血染红了大片的雪白，像骤然绽放的残酷红花。几个风暴队员正在迅速地将尸体拖到岩石后面掩埋。
冰冷，高效，像一场无声的屠宰。
李阳胃里一阵翻腾，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这就是他“首觉”的代价。冰冷的数字，变成温热的尸体。
车队继续在苍白的原野上奔驰，像一把沉默的尖刀，刺向俄国人的心脏地带。
越深入敌后，气氛越发凝重。沿途开始出现被焚毁的村庄废墟，焦黑的木桩像绝望的手臂伸向天空。雪地里不时能看到冻僵的尸体，穿着各式各样的军服，保持着各种挣扎的姿势。
战争的狰狞，以一种比西线更广阔、更荒凉的方式，展现在李阳面前。
傍晚时分，车队在一片稀疏的桦树林中停下，进行短暂的休整和加油。士兵们默默地啃着冻硬的黑面包和罐头，没人生火，呵出的白气瞬间凝成冰霜。
李阳靠在一棵白桦树下，试图用体温软化面包。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是那个近卫团的年轻少尉，名叫马克斯，金色头发，蓝眼睛，有着巴伐利亚人特有的豪爽和……过于旺盛的好奇心。
“嘿，顾问先生，”马克斯咬了一口面包，含糊不清地低声问，眼神亮晶晶的，“说实话，你到底怎么知道那些俄国佬在那？还有之前的布罗德……你真有那种……‘天眼’？”
李阳瞥了他一眼，懒得编故事，干脆用上了网文化的口吻，半真半假道：“打个比方，就像你打《空战王牌》开了地图全亮挂，还自带预判脚本。懂？”
马克斯愣了一下，显然没听懂“挂”和“脚本”是啥，但“地图全亮”他理解了，眼睛瞬间瞪得更大：“上帝啊……真是天赋？路德维希将军就是因为这个把你从西线捞过来的？”
李阳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继续啃他的砖头面包。
“牛逼！”马克斯却自行理解了，用力一拍大腿（声音引来旁边风暴老兵不满的瞪视），压低声音兴奋道，“那等下到了布罗德，你可得提前告诉我们哪里的伏兵最少，炮弹往哪儿飞！回去我请你喝慕尼黑最好的啤酒！”
李阳看着这小子不知死活的笑容，心里叹了口气。傻乐吧，小子，但愿你的运气够好。
休整结束，车队再次上路。夜色如同墨汁般迅速浸染了苍白的雪原，能见度急剧下降。车队不敢开灯，只能依靠微弱的星光和雪地反光，在崎岖不平的冻土上颠簸前行。
压抑和不安在沉默的车厢里发酵。
突然！
毫无征兆地！
李阳感到一股极其强烈、冰冷刺骨的**心悸感**！仿佛有一条无形的毒蛇，骤然从黑暗的雪原中昂起头，锁定了他！
【警告！极高威胁迫近！方向：右前方！距离：极度接近！类型：预设炮击阵地！】系统的警报尖锐到几乎破音！
“停车！！右前方有埋伏！炮击！”李阳几乎是凭借本能，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声音因为极度惊恐而变调破裂！
几乎是同时！
咻咻咻——！
令人头皮发麻的尖锐呼啸声划破夜空！
下一刻！
轰！轰！轰！轰！
地动山摇！巨大的火球在车队右前方不远处轰然炸开！灼热的气浪混合着弹片和冻土碎块，如同暴雨般砸在装甲车板上，发出噼里啪啦的恐怖声响！
最前方开路的装甲车猛地一震，驾驶窗瞬间粉碎！车身被掀得歪斜过去，燃起熊熊大火！
“敌袭！！”
“下车！找掩护！”
凄厉的喊叫声、爆炸声、机枪扫射声瞬间撕裂了夜的寂静！
车队彻底暴露在了俄国人精心预设的伏击炮火之下！
李阳被旁边的马克斯少尉猛地扑倒在车厢地板上，无数碎玻璃和金属碎片从头顶呼啸而过！
“妈的！你不是有地图全亮挂吗？！”马克斯在他耳边惊恐地大叫，声音带着哭腔和一丝被欺骗的愤怒。
李阳趴在冰冷的地板上，感受着车身被爆炸冲击波不断摇晃，嗅着浓烈的硝烟和血腥味，大脑一片空白。
算计……首觉……系统……
在真正的、铺天盖地的死亡面前，似乎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这条意外跃出河面的鱼，终究还是落入了更大、更危险的网中。
雪原的寂静被彻底粉碎，只剩下杀戮的交响。
作者“一缕清风追追梦”推荐阅读《我的第四帝国模拟器》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MY9Q/)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