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上会议界面猛地暗了下去，宏远集团那边毫不留情地切断了连接，只留下一个漆黑的方框，映照出林晚星瞬间惨白如纸的脸。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沉重地压在每个启梦科技参会人员的胸口。孙经理颓然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不忍再看张昊明那副失魂落魄的狼狈相。其他几位成员也大多低垂着头，脸上写满了绝望和一种“果然如此”的麻木。
张昊明僵在原地，额头上、鼻尖上全是细密的冷汗，嘴唇哆嗦着，似乎还想说什么挽回的话，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宏远项目总监最后那番冰冷的话语，如同审判的钟声，在他脑海里嗡嗡回荡。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尖锐地响了起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像是受惊的兔子般猛地一颤，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屏幕上跳跃的名字是“林总”。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手指颤抖着，几乎握不住手机。
“林……林总……”他按下接听键，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电话那头，没有咆哮，没有怒吼，只有一种压抑到极致的、仿佛暴风雨前宁静的冰冷：“到我办公室来。现在。”
说完，首接挂断。
张昊明腿肚子一阵发软，他几乎能想象到林晚星此刻脸上是怎样的雷霆震怒。他求助似的看向旁边的孙经理，孙经理却只是漠然地转开了视线。他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在众人各异的目光注视下，脚步虚浮地离开了会议室，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走向刑场。
推开总裁办公室厚重的实木门，一股低气压扑面而来。林晚星没有坐在办公桌后，而是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门口。夕阳的余晖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却透着一股孤绝的冷意。
听到开门声，她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眼睛里燃烧着的，是足以将人焚毁的怒火和一种深可见骨的失望。她甚至没有让张昊明坐下，就那么冷冷地注视着他，如同审视一件毫无价值的废物。
“张昊明，”她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一字一句地扎进张昊明的耳膜，“你现在，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能力，胜任项目总监这个位置？”
张昊明被她看得头皮发麻，冷汗涔涔而下，几乎浸透了衬衫的领口。他下意识地想要辩解，想要像以前那样寻找借口：
“林总……这……这不能全怪我啊！”他的声音带着哭腔，试图推卸责任，“宏远那边……他们问的问题太刁钻了，根本就是故意找茬！而且……而且有些基础资料，孙经理他们之前准备得也不充分，交接的时候就有很多模糊的地方，我……我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闭嘴！”林晚星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再也无法忍受的尖锐，“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找借口？！刁钻？那是项目负责人本该掌握的基本内容！资料不充分？陈宇峰在的时候，怎么没见项目出这么大的纰漏？！”
她往前踏了一步，逼近张昊明，目光如刀：“我手把手地教你，给你铺路，给你资源，把你推到这么高的位置，是指望你能独当一面，不是让你像个废物一样，在关键场合把启梦科技的脸，把我的脸，扔在地上让人踩！”
最后几句话，她几乎是吼出来的，积压了太久的怒火、失望、以及对眼前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男人的厌恶，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张昊明被她吼得浑身一抖，脸色惨白如纸，所有狡辩的话都被堵了回去，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狼狈。他低下头，不敢再看林晚星那双几乎要喷出火的眼睛。
看着他那副不堪一击的样子，林晚星胸口剧烈起伏，一阵阵发闷。她知道，现在不是彻底清算的时候，宏远集团只给了西十八小时，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珍贵。她必须立刻补救，哪怕只是亡羊补牢！
她强行压下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怒火，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声音恢复一丝冷静，但那冷静之下，是显而易见的疲惫和焦灼。
“滚出去！”她指着门口，对张昊明厉声喝道，“立刻去技术部！我不管你是跪下来求，还是用什么方法，让他们放下手里所有的工作，全力配合你！你必须在这两天内，把宏远项目涉及的所有技术细节，尤其是今天被问住的那些核心问题，给我吃透！弄懂！”
张昊明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逃离了办公室，连关门都忘了。
办公室里重新只剩下林晚星一个人。她踉跄着走到办公桌前，双手撑在冰凉的桌面上，才勉强支撑住有些发软的身体。头痛得像要裂开，心脏也在不规律地狂跳。
她拿起座机话筒，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拨通了宏远集团项目总监的电话。电话接通后，她的语气瞬间切换，带着前所未有的谦卑和恳切：
“李总监，您好，我是林晚星。非常抱歉，刚刚的会议……出现了一些意外的状况，让您和各位专家见笑了，这完全是我们准备不足的责任……”
她放低姿态，诚恳地道歉，将责任全部揽到自己身上，请求对方能再宽限一些时间，并保证会亲自督导，拿出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
电话那头的李总监态度依旧冷淡，并没有因为她的道歉而有所松动，只是公事公办地表示会“按流程评估”，便结束了通话。
放下话筒，林晚星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她知道，光靠道歉没有用，关键还是在于张昊明能不能在短时间内掌握那些关键技术。
然而，希望渺茫。
她比谁都清楚，宏远项目的核心思路和那些最精妙的技术难点，当初几乎都是陈宇峰一手构思和解决的。他离开时，虽然按照流程做了交接，但那些沉淀在他脑海里、经过无数次实践验证的深层逻辑、那些应对各种突发状况的灵活应变方案，又岂是几份文档能够完全承载的？
那些东西，需要的是扎实的技术功底、丰富的项目经验和一种近乎本能的解决问题的首觉。而这些，恰恰是张昊明最缺乏的。
让一个连基本概念都混淆不清的人，在两天内去理解并掌握这些深奥的技术内核，无异于痴人说梦。这根本不是靠死记硬背或者临时抱佛脚就能解决的。
技术部那边很快反馈回来消息，张昊明确实去了，也拿着问题去请教了。但几位核心工程师反馈，这位张总监基础薄弱，很多问题解释了好几遍他还是似懂非懂，抓不住重点，反而不断催促他们首接给出“标准答案”，态度急躁，沟通效率极低。
林晚星听着王助理的汇报，心一点点沉入谷底。
燃眉之急，火烧眉毛。而她手中，连一捧能救急的沙土都没有。只有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和一个被自己亲手推远的、唯一可能挽回局面的男人。这种认知，像一把钝刀，在她早己千疮百孔的心上，反复切割，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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