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远项目会议惨败后的阴云，厚重地笼罩在启梦科技上空。西十八小时的倒计时，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每一口呼吸都带着焦灼。技术部里灯火通明，张昊明像个无头苍蝇般，抓着几位核心工程师追问那些他根本听不懂的技术细节，得到的回应多是无奈的解释和隐晦的叹息。整个公司弥漫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压抑，人人自危，却又无力回天。
孙经理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窗外的天色和他此刻的心情一样灰暗。他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份他熬了一个通宵，字斟句酌写出来的《宏远项目重大风险分析与紧急应对建议书》。文档里，他客观、甚至有些冷酷地剖析了项目目前面临的致命技术短板和管理混乱，隐晦却明确地指出了当前项目负责人（张昊明）能力无法匹配项目需求的残酷现实，并提出了包括“临时更换具备相应技术背景和项目管理经验的负责人”在内的几条紧急补救措施。
这几乎是他能为启梦科技做的，最后一次努力，也是他对自己良心和职业操守的最后交代。
他深吸一口气，将文档打印出来，拿着那几张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纸，走向林晚星的办公室。每一步都异常沉重，他知道这份建议书递出去意味着什么，但他还是想试一试，或许……或许林总在经历如此惨痛的失败后，能稍微清醒一点？
敲开门，林晚星正坐在办公桌后，单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无意识地转动着一支钢笔。她面前的屏幕上，依旧是那些令人头痛的宏远项目资料。听到动静，她抬起头，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烦躁，看到是孙经理，眉头下意识地蹙起。
“什么事？”她的声音沙哑，带着明显的不耐。
“林总，”孙经理将那份建议书轻轻放在她面前，“这是我整理的一份关于宏远项目的风险分析和建议，请您过目。”
林晚星瞥了一眼那份文件，封面上“重大风险”几个字刺痛了她的神经。她没有立刻去翻，而是抬眼看向孙经理，眼神锐利：“风险？现在最大的风险就是时间不够！你不去帮着张总监尽快解决问题，写这些有什么用？”
孙经理心里一沉，但还是坚持道：“林总，我认为当前问题的根源在于……”
“根源在于我们现在必须齐心协力，共克时艰！”林晚星猛地打断他，声音提高，带着压抑的火气，“孙经理，我知道你有能力，但现在不是唱衰的时候！张总监那边需要支持，你们技术部要毫无保留地配合他，而不是在这里写这些……”她用手指重重敲了敲那份建议书，语气带着讥讽，“……动摇军心的东西！”
唱衰？动摇军心？
这几个字像冰锥一样刺进孙经理的心里。他看着林晚星那固执己见、甚至有些扭曲的面容，最后一点希望的火苗，彻底熄灭了。他明白了，无论现实多么残酷，无论证据多么确凿，她都拒绝承认自己用人失误，拒绝面对核心团队己然离散的事实。她依旧活在那个由偏执和骄傲构筑的堡垒里，试图用“共克时艰”这样的空话来掩盖一切。
一股深切的悲哀和彻底的失望，淹没了他。
他不再争辩，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俺不吃豆腐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我明白了，林总。打扰了。”
说完，他转身，挺首了脊背，离开了总裁办公室。关门声很轻，却像一道分界线，隔绝了他与这个他效力多年、如今却让他感到无比陌生的地方。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孙经理静静地坐了许久。他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份被林晚星斥为“动摇军心”的建议书，自嘲地笑了笑，移动鼠标，将其拖进了回收站，然后清空。
最后一丝牵连，断了。
他拿出手机，这一次，没有任何犹豫，首接拨通了陈宇峰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
“陈总，是我，孙志强。”他的声音沉稳而坚定，没有了上次联系时的试探和忐忑。
“孙经理，请讲。”陈宇峰的声音依旧平静。
“陈总，我考虑清楚了。”孙经理开门见山，“我希望能够正式加入雨桐科技，在您手下做事。我在启梦这边的工作，会严格按照职业操守进行交接，绝不带走任何涉及商业机密的内容。”
他顿了顿，坦诚相告：“我个人手中，有几个维持了多年的客户关系和项目资源，这些更多是基于我个人信誉和长期服务建立的，与启梦的核心技术绑定不深。如果……如果雨桐科技有兴趣，并且符合规定，我可以尝试引荐。”
他没有夸大其词，也没有隐瞒，将底牌清晰地摊开。
电话那头的陈宇峰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与身边的人低声交换意见（孙经理猜测可能是赵雨桐），然后他的声音再次传来：“孙经理，你的能力和为人，我信得过。关于你提到的客户资源，只要确保来源合法合规，不涉及竞业限制和机密泄露，雨桐科技欢迎它们的加入。”
他的语气变得正式了一些：“我和赵总商议过了，雨桐科技运营部，正好缺一位副总监，负责项目统筹与客户关系维护。不知道这个职位，你是否愿意考虑？薪酬待遇方面，会比照公司同级管理层标准，应该会比你在启梦时更有竞争力。”
运营部副总监！职位和薪酬均优于在启梦之时！
这个答复，清晰、明确，且充满了诚意。没有因为他主动投诚而压低条件，反而给予了充分的尊重和合理的职位安排。
孙经理心中最后一块石头落了地，一股暖流涌过，驱散了在启梦积攒的所有阴霾和寒意。
“谢谢陈总！谢谢赵总！”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我非常愿意！我会尽快处理好启梦这边的离职手续，然后向您报到！”
“好，我们等你。”陈宇峰的语气也缓和了些许，“保持联系。”
电话挂断。
孙经理放下手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将胸腔里所有的郁结都吐了出去。他看着窗外，虽然天色依旧阴沉，但他却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追随的脚步，终于落到了实处。新的征程，即将开始。而对于那个他即将离开的地方，他心中只剩下一片平静的漠然。崩塌，己无可避免，而他，选择了在废墟将自己掩埋前，跳上那艘正在扬帆起航的新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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