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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深刻的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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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的冰冷仿佛渗进了骨髓,一路跟着林晚星回到了总裁办公室。那扇厚重的门再次合拢,将她与外面那个摇摇欲坠的世界暂时隔绝,却关不住内心那片荒芜的回响。

她踱步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依旧繁华的城市。车流如织,霓虹闪烁,每一盏亮起的灯背后,似乎都藏着一个充满活力、目标明确的生命。而她却像被困在了一座透明的孤塔顶端,看得见所有的热闹,却触摸不到一丝真实的温度。

张昊明被清理后的“清净”,并没有带来预期的轻松,反而像搬走了吵闹的家具后,显露出墙壁上原本被遮掩的、更大面积的裂痕和霉斑。宏远项目的烂摊子,投资人的步步紧逼,公司内部死气沉沉的氛围……所有这些,都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肩头,让她喘不过气。

而最让她感到无力的,是那种“无人可用”的窘境。

她坐回办公椅,打开内部人事系统,光标在几个中层骨干的名字上缓缓移动。技术部的副总监李铭,能力尚可,但性格保守,缺乏魄力,上次让他暂代部分管理职责,遇到一点阻力就缩了回去,根本无法统领全局。市场部新提拔的经理赵倩,倒是有些冲劲,可经验太浅,对行业深水区的认知远远不够,让她独当一面,无异于羊入虎口。

她一个个名字看过去,脑海里对应着他们的能力图谱和性格分析。有能力、有资历的,如孙经理那般,要么己经心寒离开,要么就在暗中观望,寻找更好的出路,绝不会在她这艘明显开始漏水的船上赌上自己的职业生涯。而那些愿意向她表忠心、显得积极进取的,细究之下,能力又实在堪忧,要么是眼高手低,要么就是只懂得溜须拍马。

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嗒嗒声。她试图找出一个名字,一个可以让她稍微放心、能够像曾经的陈宇峰那样,在她焦头烂额时,稳稳接住一个关键项目,甚至独当一面为她分担压力的人。

没有。

一个都没有。

环顾这间宽敞奢华、象征着权力与地位的办公室,她第一次感到如此深刻的孤独和无力。曾经,她以为自己是这艘船的船长,掌控着航向,只要她足够强大,足够精明,就能带领船只穿越任何风浪。可现在,她才发现,失去了那个最核心、最可靠的引擎和大副,她空有船长的头衔和船舵,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船只在风浪中打转,一点点下沉。

陈宇峰……

这个名字不受控制地跳入脑海,带着尖锐的刺痛感。

以前,她何曾需要为这些事情烦心?重大的项目决策,有他把关方向;复杂的技术难题,有他组织攻坚;难缠的客户和投资人,有他周旋应对;甚至连内部的管理协调,他也能处理得井井有条,让各部门如同精密咬合的齿轮般高效运转。

他就像她延伸出去的最可靠的手臂,最清醒的大脑。有他在,她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去开拓市场,去描绘蓝图,去享受作为企业领袖的荣光。

而她,却把这一切视作了理所当然,甚至……当成了某种潜在的威胁,愚蠢地试图用扶持一个无能的“自己人”来平衡他的影响力,巩固自己那点可笑的、不容挑战的权威。

想到这里,一股混杂着强烈悔恨和自我厌恶的情绪,猛地冲上了喉咙,让她一阵干呕,眼眶瞬间酸涩难当。

她猛地站起身,抓起车钥匙和外衣,几乎是逃离般地离开了办公室。她无法再独自待在那个空旷得能听见自己心跳回声的地方。

驱车回到那个位于黄金地段、价值不菲,却冰冷得如同豪华样板间的别墅。推开沉重的雕花大门,一股混合着昂贵香薰和空气清新剂,却毫无生活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她没有开灯,任由黑暗将自己吞噬。玄关的感应灯自动亮起,又在她走过之后悄无声息地熄灭。她踢掉脚上折磨了她一天的高跟鞋,赤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一步步挪到客厅。

巨大的客厅里,摆放着意大利定制的沙发,北欧极简风格的茶几,墙上挂着价值不菲的抽象画。一切都符合顶尖的审美,彰显着主人的财富和品味,却也冰冷得没有一丝烟火气。

她靠着沙发的边缘,缓缓滑坐在地毯上。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涣散,让她连走到卧室的力气都没有。

黑暗中,视觉受限,其他的感官却变得异常敏锐。她能听到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声,能感觉到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从西面八方包裹过来的、令人窒息的孤独。

白天在公司强撑起来的所有坚强、冷静和权威,在这一刻土崩瓦解,碎成一地狼藉。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

不是嚎啕大哭,而是无声的,汹涌的滑落。温热的液体淌过脸颊,滴落在昂贵的地毯上,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她想起了很多年前。

那间只有十几平米、冬天漏风夏天闷热的出租屋。她和陈宇峰挤在一张二手书桌的两头,对着唯一一台笔记本电脑,熬夜修改商业计划书。泡面的味道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他们却因为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点子而兴奋击掌,眼睛里闪烁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她想起了公司拿到第一笔天使投资的那天晚上。他们奢侈地去吃了一顿火锅,点了很多肉,举着廉价的啤酒,笑得像个孩子。陈宇峰看着她,眼神明亮而专注,说:“晚星,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她想起了第一次租下正式办公室,虽然只有一百多平,却让他们激动不己。他们一起打扫卫生,一起组装家具,一起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规划着每个区域的用途。那时候,虽然一无所有,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在脚下。

那些充满了汗水、泡面味、以及彼此鼓励和信任的日日夜夜,那些相濡以沫、共同奋斗的点点滴滴,此刻如同褪色的电影画面,一帧帧在她模糊的泪眼前闪过。

那么真实,那么温暖,却又那么遥远。

对比现在……

众叛亲离。投资人质疑,老员工离心,公司摇摇欲坠。

内外交困。项目崩盘,业务萎缩,前途未卜。

孤独一人。回到这冰冷空洞的“家”,连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而那个曾经与她共享一切艰难与荣耀,承诺要一起走向更高更远地方的人,己经被她亲手推开,如今正站在她的对立面,或许……正和另一个女人,分享着平静而温暖的夜晚。

“呵……”一声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嗤笑从她喉咙里溢出。

她终于明白了。

陈宇峰对她而言,从来不仅仅是一个丈夫,一个伴侣。

他是她事业的奠基者,是她航行中最可靠的舵手,是她面对风雨时最坚实的避风港。他用他的沉稳、他的能力、他的全部信任,为她搭建起了通往成功的阶梯,为她抵挡了无数明枪暗箭。

而她,却被那点虚幻的“控制感”蒙蔽了双眼,被张昊明那种廉价的奉承和看似“纯粹”的仰慕所迷惑,愚蠢地践踏了他最看重的“信任与忠诚”。

她以为她掌控了一切,却不知自己亲手拆毁了最重要的承重墙。

她以为她赢得了某种幼稚的情感游戏,却输掉了整个稳固的王国和唯一真心爱她的人。

泪水流得更凶了,带着滚烫的温度,仿佛要将她五脏六腑里的悔恨都灼烧殆尽。她蜷缩起身体,将脸埋进膝盖,肩膀无法抑制地轻轻颤抖。

空旷冰冷的别墅里,只有她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微弱地回荡,诉说着一份来得太迟、代价太过惨重的领悟。

那份深刻的悔恨,如同最浓重的墨汁,彻底浸染了她的灵魂,无处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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