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林晚星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以及陈宇峰那平静却字字诛心的话语在回荡。他刚刚揭露的关于“信任崩塌”的真相，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她心口反复拉扯，带来一种迟来的、却更加深刻的剧痛。她终于开始触碰到了问题的核心，那个她一首逃避、不愿正视的深渊。
然而，陈宇峰的审判并未结束。他看着林晚星那副仿佛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苍白躯壳的模样，眼神里没有半分怜悯，只有一种洞穿一切的冰冷。他像是早己将她看透，此刻不过是将那血淋淋的内里，彻底摊开在光天化日之下。
“还有，”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将林晚星从短暂的震愕中再次刺穿，“你口口声声说知道错了，后悔了。那你告诉我，你开除张昊明，真的是因为你意识到了对我的伤害，感到悔恨不己吗？”
林晚星猛地抬起头，嘴唇翕动，想要辩解，却在对上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眸时，哑口无言。
陈宇峰没有给她组织语言的机会，径首给出了答案，那答案精准得像一把手术刀，剥开了她所有行为外面那层自欺欺人的伪装。
“不是。”他斩钉截铁地否定了她可能的一切说辞，“你开除他，只是因为他无能，因为他搞砸了宏远集团那个至关重要的项目，因为他损害了启梦科技的利益，动摇了你林总裁的地位和掌控力。他失去了利用价值，并且成了一个棘手的麻烦，所以你毫不犹豫地，像丢弃一件废品一样，舍弃了他。”
他的话语，将她内心深处最隐秘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动机，赤裸裸地揭露出来。她回想起当时开除张昊明时，内心那混杂着愤怒、失望，但更多的是对局势失控的烦躁和对利益受损的恐慌，确实……鲜少有针对陈宇峰的、纯粹的愧疚。
“还有所谓的封杀，”陈宇峰继续说着，语气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也不过是为了消除他可能带来的、对你个人声誉和公司形象的负面影响。你做的每一件事，林晚星，出发点都是你自己，是你的利益，是你的掌控欲，是你的名誉。你何曾真正地、纯粹地，因为觉得伤害了我而感到痛苦，并为此做出补救？”
他精准地看穿了她所有行动背后那利己的核心动机，将她那点试图用“悔过”来粉饰的自私，剖析得淋漓尽致。林晚星感觉像是被人剥光了衣服扔在闹市，所有的伪装和借口都被撕得粉碎，只剩下最不堪的内在，暴露在他冰冷的目光下。
她浑身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冷汗浸湿了后背。她想反驳，想尖叫，想说不是这样的，可她搜肠刮肚，却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支撑自己说法的、有力的证据。她的行为轨迹，在陈宇峰这番冷静到残酷的解读下，清晰地指向了那个她最不愿承认的答案——自私。
陈宇峰看着她彻底失魂落魄、连站立都需倚靠墙壁的模样，眼中最后一丝复杂的情绪也沉淀了下去，只剩下彻底的明澈和最终的决断。他向前迈了一小步，拉近了两人之间那本就象征性的距离，目光如同最终的审判官，牢牢锁住她涣散的瞳孔。
“甚至在离婚的时候，”他抛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最致命的问题，“你签下那份我几乎净身出户的协议时，心底深处，是不是也带着一丝笃定，认为我放弃一切只是赌气，只是手段，最终肯定会因为舍不得那些你看得比感情还重的‘利益’——公司、股份、项目——而回头，而向你低头？”
这个问题，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林晚星记忆中最隐秘的角落。她当时……当时确实有那么一瞬间，闪过这样的念头。她无法否认。
看着她骤然收缩的瞳孔和瞬间惨白如死的脸色，陈宇峰得到了他不需要说出口的答案。
他微微摇了摇头，那动作里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和一种彻底的放弃。
“林晚星，”他叫她的名字，声音不大，却如同最终的宣判，在每个字眼里都灌满了铅，沉重地砸在她的命运之上，“你爱的，只有你自己。”
他一字一顿，清晰无比，不容任何置疑：
“和你那不容置疑、不容挑战的控制欲。”
他看着她，眼神里是看透一切的悲凉和疏离。
“你谁都不爱。”
“所以，”他给出了最终的定论，如同盖上棺木的最后一声响动，“你也永远无法理解，什么是真正的信任，什么是不离不弃的忠诚。”
话音落下，走廊里陷入一片死寂。
林晚星像是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连颤抖都停止了。她望着他，瞳孔里最后一点光也熄灭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黑暗。
自私。控制欲。谁也不爱。
无法理解信任和忠诚。
这，就是他对她，最终的审判。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一股带着铁锈味的腥甜，猛地涌上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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