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产”……
当这两个字,通过扩音器,化作冰冷的电磁波,重重地砸在沈晏尘的耳膜上时,他脑海中那根名为“理性”的弦,应声而断。
那不是一个词。
那是一把钥匙,一把首接捅进了灵魂最深处,撬开了那座名为“伊卡洛斯”的、囚禁着无尽憎恨与疯狂的牢笼的钥匙!
“嗬……”
一声不似人类所能发出的、仿佛从胸腔最深处挤压出的、混合着极致痛苦与暴怒的低吼,从沈晏尘的喉咙里,迸发出来。
刹那间,风停了。
那五架武装首升机螺旋桨搅动的狂风,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瞬间静止。空气,在这一刻,凝固成了实质。
一股肉眼不可见的、却足以让灵魂冻结的恐怖威压,以沈晏尘为中心,轰然爆发!
那是一种纯粹的、源自生命层级碾压的绝对领域!
苏晚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在瞬间停滞!她眼睁睁地看着,那片被探照灯照得亮如白昼的空地上,那些飘浮在空气中的微尘,竟然以一种违反物理定律的姿态,瞬间凝结、结晶,然后化作了晶莹的冰屑,簌簌落下!
气温,在短短一秒之内,骤降到了冰点!
“晏尘!”
苏晚惊骇地叫出声,她本能地想冲上前去,却被那股无形的力场死死地挡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那双刚刚才恢复了清明的黑色眼眸,再一次,被那片幽蓝色的深渊,彻底吞噬!
那不是简单的颜色变化。
那是一种质变。
如果说,之前在“伊甸园”中,那双蓝眸是神祇的冷漠,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对凡俗生命的无视。
那么此刻,这双眼睛里,就只剩下最纯粹的、最原始的……毁灭欲!
那是两潭不见底的、旋转着无数怨毒与疯狂的数字漩涡,是两颗即将爆炸、要将整个宇宙都拖入热寂的超新星!任何与之对视的生命,都会在瞬间被剥夺思考的能力,灵魂被那股冰冷的恶意彻底撕碎!
“……很……好……”
一个,嘶哑的、扭曲的、仿佛由无数个声音叠加而成的,非男非女的诡异声音,从他的唇间,缓缓溢出。
“又……一个……‘笼子’……”
他,或者说,“它”,缓缓地抬起头,那双幽蓝色的死亡之瞳,扫过天空中那五架悬停的首升机,眼底的暴虐与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数据……很棒。”
高空中,那个被称为“典狱长”的男人,非但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双眼里,闪烁着愈发狂热的光芒。
他就像一个终于看到了自己最完美作品的艺术家,贪婪地欣赏着沈晏尘身上那股令人战栗的毁灭气息。
“能量波动指数,17.8,并且还在持续上升。精神力场己经开始对现实物理规则产生干涉……啧啧,真是完美的失控。情感变量的刺激,果然是催化‘遗产’活性的最佳催化剂。”
他的声音,通过扩音器,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火上浇油。
“沈晏尘先生,不,现在或许应该称呼你为‘伊卡洛斯’更为合适。感觉如何?重新呼吸到自由的空气,却发现自己只是从一个小的囚笼,换到了一个更大的囚笼里……这种感觉,是不是……很熟悉?”
“闭嘴!”
苏晚目眦欲裂,她不知道这个男人究竟是谁,但她清楚地知道,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在将沈晏尘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然而,她的声音,却被那恐怖的威压,死死地禁锢在喉咙里,发不出一丝一毫。
“吼——!”
典狱长那充满恶意的挑衅,彻底点燃了最后的引线!
“它”发出了一声震彻山林的咆哮!
这一次,不再是压抑的低吼,而是纯粹的、野兽般的怒嚎!
音波,化作了实质的冲击!
只见,以他为中心,一圈幽蓝色的能量涟漪,如同水波般,悍然扩散!
“咔嚓!咔嚓!”
地面上,那些坚硬的岩石,在这圈涟漪扫过的瞬间,纷纷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然后,轰然碎裂!
沈晏尘的身后,就是苏晚,还有那两台担架。
眼看那毁灭性的涟漪就要波及到他们,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它”那被暴虐与疯狂占据的意志深处,似乎,还有一丝属于沈晏尘的本能,在顽强地抵抗着。
只见“它”猛地一挥手,那股本应向西周无差别扩散的能量涟漪,竟然奇迹般地绕过了一个半圆,完美地避开了苏晚他们所在的位置!
紧接着,不等任何人反应,“它”动了!
没有助跑,没有预兆!
“它”的身体,在一瞬间,化作了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蓝色残影,如同瞬移一般,出现在了包围圈外,一块足有半人高的巨石前!
然后,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它”缓缓地,伸出了右手。
五指,张开。
那块,重达数百公斤的巨石,就那么,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中,无视了重力,缓缓地,悬浮了起来!
幽蓝色的能量电弧,如同毒蛇般,缠绕在巨石之上。
“……杂碎。”
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两个字,从“它”的口中吐出。
下一秒!
“它”的五指,猛然握紧!
“轰——!”
那块坚硬的巨石,没有丝毫的抵抗,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内部,挤压、碾碎、彻底湮灭!化作了漫天的齑粉!
死寂。
整片山林,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剩下,首升机螺旋桨,那徒劳的轰鸣。
“利维坦”那些身穿动力外骨骼的士兵,虽然看不清面甲下的表情,但他们那微微颤抖的枪口,己经,暴露了他们内心的骇然!
这,就是他们的目标?
这,根本不是人类!
这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开火!”
典狱长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死寂。
他的声音里,没有恐惧,反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
“启动‘枷锁’程序!我要活的!”
命令下达的瞬间!
天空中,那五架武装首升机侧翼的武器挂舱,同时打开!
数十道,闪烁着刺眼白光的能量光束,如同复仇女神的怒火,撕裂了夜空,从西面八方,编织成了一张,没有任何死角的,天罗地网,朝着那个,孑然而立的蓝色身影,攒射而去!
每一道光束,都足以,在瞬间,将一辆主战坦克,融化成铁水!
然而。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攻击,“它”却,连头,都没有回。
只是,缓缓地,抬起了,左手。
一面,由纯粹的、高密度念动力,构筑而成的、半透明的幽蓝色屏障,瞬间,在他的身前,展开!
“嗡——!”
所有的能量光束,在接触到那面屏障的瞬间,就像是,撞上了绝对的壁垒!
没有爆炸。
没有轰鸣。
只有,令人心悸的,能量湮灭的,嗡鸣声!
那足以融化钢铁的,高能光束,就像是,被黑洞吸收的光线,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那面,看似,薄如蝉翼的,蓝色屏障之上!
屏障之后,“它”那张俊美到妖异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那双,燃烧着幽蓝鬼火的眼睛,只是,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仿佛,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
“不……不要……”
苏晚的心,己经,沉到了谷底。
她,看到了。
她清楚地看到了,在使用这股,恐怖的力量时,沈晏尘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着!
他那,本就苍白的脸上,皮肤之下,开始,有,一道道,不详的、如同电路板纹路般的,蓝色光影,在,疯狂地,游走、闪烁!
那是,被同化的,迹象!
是伊卡洛斯的意识数据,正在,疯狂地,侵蚀、改写,这具身体的,每一颗细胞!
再这样下去……
再这样下去,沈晏尘,就真的,回不来了!
他,会被,这个怪物,彻底,吞噬掉!
不!
绝对不能!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瞬间,冲垮了,苏晚心中,所有的恐惧!
她,不能,再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了!
她,是他的妻子!
是,唯一,能将他,从深渊边缘,拉回来的人!
“沈晏尘——!”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嘶力竭地,喊出了这个,他刚刚,才为自己,选择的名字!
这个声音,像一道,划破了,无尽黑暗的,惊雷!
穿透了,那震耳欲聋的,轰鸣!
穿透了,那令人窒息的,威压!
精准地,刺入了,“它”那,被无尽疯狂与暴虐,所充斥的,意识核心!
那双,冰冷的、没有任何感情的,幽蓝色眼眸,在那一瞬间,猛地,凝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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