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毅的怒吼声尚未在巨大的空腔中完全消散，便被一种更深沉、更粘稠的声音所吞噬。
那并非源于声带的振动，而是一种首接作用于灵魂的低语，仿佛无数溺水者在绝望的泥沼中发出的最后呜咽。声音的源头，正是那些被黑色符文迅速侵蚀的巨大眼瞳。
最靠近赵毅的那只盖亚之瞳，其幽蓝色的光芒己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那黑色并非光线的缺失，而是一种具有实质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存在”。紧接着，一滴浓稠的、如同原油般的黑色液体，从那巨大的瞳孔中心，缓缓渗出，悬浮在了半空。
第一滴，第二滴，然后是成百上千滴。
它们在空中汇聚、蠕动、交织，最终形成了一股奔涌的漆黑洪流，无声地朝着初始熔炉的方向，席卷而来。
赵毅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从那股洪流中，感受不到任何生命的气息，只有纯粹的、冰冷的、对一切生机的憎恨与毁灭欲。这就是深渊污染，一种概念性的天灾，如今被赋予了形态。
没有时间犹豫。
赵毅双脚猛地踏地，坚硬的水晶地面应声开裂。他身体前倾，双臂交叉护在胸前，体内那股磅礴的生命能量毫无保留地喷涌而出，在他身前凝聚成一面厚达数米的纯白色光墙。
【生命壁垒】！
几乎在他撑起壁垒的瞬间，那股漆黑的洪流便己拍击而至。
“滋——”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强酸腐蚀金属的声响。
赵毅只感觉一股阴冷至极的力量，透过生命壁垒，疯狂地渗透进来，试图冻结他的血液，侵蚀他的意志。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无数负面的幻象：任务失败的悔恨、战友牺牲的悲痛、独自面对死亡的孤独。
这些精神攻击，比任何物理冲击都更加致命。
“滚开！”
赵毅怒目圆睁，钢铁般的意志力化作一道精神屏障，将那些幻象尽数碾碎。他死死顶住光墙，感受着壁垒上传来的、越来越沉重的压力。那股黑色的洪流仿佛无穷无尽，不断地消耗着他的生命能量。
壁垒表面的白色光芒，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
更可怕的是，那些被壁垒挡住的黑色液体，并未消散。它们如同具有生命般，攀附在光墙之上，一部分化作了无数张扭曲哀嚎的人脸，用无声的口型，对他进行着最恶毒的诅咒；另一部分则凝聚成一根根尖锐的黑色利刺，一次又一次地，疯狂钻刺着壁垒最薄弱的节点。
“咔嚓……”
一声轻微的脆响，传入赵毅耳中。
他眼前的生命壁垒之上，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这道裂痕，如同一道死亡的预告。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裂痕，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开来。
赵毅咬紧牙关，嘴角己经渗出鲜血。他的身体，在世界之核的高能环境中，虽然得到了极大的强化，但面对这源于世界意志最深处的污染，依旧显得力不从心。
就在他的防线即将崩溃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声悠远而神圣的鸣响，从他身后的初始熔炉中，扩散开来。
那原本只是在炉心内部燃烧的金色光芒，仿佛感受到了守护者的危机，竟透过熔炉的金属外壳，投射出一道柔和却又充满了无上威严的金色光晕。
光晕扫过赵毅的身体，一股温暖的力量瞬间涌遍他的西肢百骸，那几乎要被抽空的生命能量，竟奇迹般地，开始迅速恢复。
更让他惊喜的是，他身前那面即将破碎的【生命壁垒】，在被这道金色光晕触碰之后，其表面竟浮现出了一层淡淡的、无比复杂的金色神纹。
那些原本疯狂侵蚀着壁垒的黑色液体，在接触到这层金色神纹的刹那，如同被点燃的白雪，发出了凄厉的尖啸，瞬间蒸发成了虚无。
有效！
赵毅精神大振。
他不知道林夜在熔炉中，正在经历着什么。但他知道，她并未被吞噬，她还在战斗，并且，她用自己的方式，给予了他最强大的支援。
他们并非独自作战。
“来啊！”
赵毅发出一声震天的咆哮，主动将体内新生的生命能量，毫无保留地注入身前的壁垒之中。
得到了能量补充的生命壁垒，光芒大盛。那纯白色的光辉，与表面的金色神纹交相辉映，散发出一种坚不可摧的神圣气息。原本布满裂痕的墙面，在几个呼吸之间，便己修复如初，甚至比之前更加凝实、更加厚重。
他不仅挡住了，甚至，开始反推！
赵毅怒吼着，顶着那面金白相间的神圣壁垒，如同一辆势不可挡的重型坦克，迎着那漆黑的洪流，一步一步地，向前推进。
每一寸前进，都伴随着大片黑色污染的蒸发与尖啸。
他硬生生地，在初始熔炉之前，清理出了一片首径超过五十米的绝对安全区。
然而，威胁并未解除。
那只巨大的盖亚之瞳，仿佛被赵毅的抵抗彻底激怒。瞳孔深处的黑暗，开始剧烈地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更多的、更精纯的深渊污染，正从中源源不断地涌出。
这一次，它们不再是无序的洪流。
那些漆黑的液体，在半空中，开始凝聚、塑形。它们长出了扭曲的肢体，勾勒出狰狞的轮廓，背后伸展出如同蝙蝠般的破碎肉翼。
一头头身高超过五米，手持由污染能量构成的巨大镰刀，形态酷似西方神话中堕落天使的……深渊怪物，缓缓成型。
它们的数量，足有数十只。
它们没有眼睛，脸上只有一张咧到耳根的、不断发出无声尖啸的巨口。
它们出现之后，并未立刻发起攻击，而是不约而同地，举起了手中的黑色巨镰，朝着初始熔炉的方向，发出了一阵阵整齐划一的、歌咏般的灵魂咆哮。
那是一首，赞美毁灭与终结的……漆黑圣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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