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形阵，是北府军在狭窄地形中最常用的突击与防御阵型。林风，便是这支利箭的箭头。
他手中的火把，如同暗夜中的孤星，只能勉强撕开身前三尺的黑暗。光芒所及之处，是湿滑而凹凸不平的岩壁。光芒之外，是深渊般的未知。
脚步声，是这死寂洞窟中唯一的节奏。西十二人的队伍，此刻却安静得可怕。除了沉重的呼吸声与甲叶偶尔的碰撞声，再无他言。每个士兵的神经都绷紧到了极限，他们的目光，如同受惊的野兽，不断扫视着火光边缘那片，随时可能扑出致命危险的黑暗。
洞穴，在不断向下延伸。空气，变得越来越潮湿、阴冷。一股混杂着泥土腥气与某种未知腐败气息的味道，开始钻入鼻腔，令人闻之欲呕。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林风停下了脚步。
他举起火把，照向了脚下的地面。
“王爷，怎么了？”身后的军官低声问道。
林风没有回答。他只是蹲下身，伸出手指，在地面上，轻轻地，了一下。
这里，不再是天然的岩石地面。而是一种，经过了人工打磨的，平整石板。石板与石板之间，拼接得严丝合缝，显露出，远超这个时代的，高超工艺。
这条路，是人修的！
在这与世隔绝的太行山腹地，在这凶兽盘踞的死亡绝地，谁会修建这样一条，通往地心深处的长廊？
这个发现，让所有人的心，再次沉了下去。未知的敌人，似乎，比他们想象中，还要更加神秘，更加，有恃无恐。
“继续前进，保持警惕。”林风站起身，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
队伍，再次开始移动。
脚下的石板路，异常坚硬。战靴踩在上面，发出的，是清脆而空洞的回响。这声音，在这幽闭的环境中，被无限放大，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了众人的心脏之上。
又向前走了百余步，前方带队的一名斥候，突然，发出一声极低的惊呼。
“王爷，您看墙上！”
林风的目光，立刻，投了过去。
只见在左侧的石壁之上，赫然，出现了一道，暗红色的，长长的拖痕！
那痕迹，是血。
而且，是新鲜的血！
它从齐腰高的地方开始，断断续续，向着洞穴的更深处，延伸而去。仿佛，是一个身受重伤的人，用手，扶着墙壁，在艰难地，向前挪动。
是那个“贵客”？还是某个，幸存的金鳞卫？
林风快步上前，用手指，沾了一点那血迹。
血，尚有余温，并未完全凝固。
这说明，留下这道血痕的人，离开这里的时间，绝对不长。很可能，就在他们与山魈厮杀的那段时间里。
“他，就在前面。”林风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如同惊雷，在每个人的耳边炸响。
所有士兵，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他们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他们，即将，追上那个，屠杀了七名金鳞卫的，恐怖存在！
队伍行进的速度，不自觉地，放慢了。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那道血痕，成了他们唯一的路标，指引着他们，走向那片，更加浓郁的黑暗。
随着不断深入，空气中的那股腐臭味，变得越来越浓烈。到最后，几乎己经，到了令人窒息的地步。
终于，前方的空间，豁然开朗。
他们，似乎，走出了那条狭长的甬道，进入了一个，无比巨大的，地下溶洞。
当火把的光芒，照亮眼前景象的那一刻，饶是这些，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北府精锐，也不由得，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甚至有两名年轻的士兵，再也无法忍受那强烈的视觉与嗅觉冲击，“哇”的一声，弯腰呕吐了起来。
在他们的面前，是一片，尸体的海洋。
不，更准确地说，是山魈的，屠宰场！
成百上千只山魈的尸体，堆积如山。有的，被拦腰斩断；有的，头颅与身体分离；有的，则像那些金鳞卫一样，被，干净利落地，洞穿了胸膛。
它们的死状，千奇百怪。但无一例外，都是一击毙命。
鲜血，汇成了溪流，在尸堆之下，缓缓流淌。将整个溶洞的地面，都染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这里，是那些山魈的巢穴。
如今，却成了它们，自己的坟场。
林风的目光，扫过这片，如同炼狱般的景象，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
屠杀。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单方面的屠杀。
那个未知的存在，不仅，杀光了金鳞卫，更是，以一种，摧枯拉朽般的姿态，血洗了整个山魈族群！
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
这又是何等残忍的手段？
他甚至，在那些山魈的脸上，看到了，与那名金鳞卫，如出一辙的，极致的惊恐。仿佛，它们临死前，看到的，是比死亡本身，还要可怕上千倍万倍的东西。
那道，属于人类的血痕，穿过了这片尸山血海，依旧，顽强地，指向了溶洞的另一端。
“走。”林风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必须，去看个究竟。
士兵们，强忍着胃中的翻江倒海，踩着脚下，那黏稠滑腻的血肉地毯，跟随着林风的脚步，艰难地，穿行在这片死亡之地。
而就在此时，一种，奇怪的声音，开始，在溶洞中，回荡起来。
那声音，很低，很轻。
仿佛，是有人，在极远的地方，窃窃私语。
又仿佛，是某种，不知名的昆虫，在振动翅膀。
那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似乎，能够穿透人的耳膜，首达识海深处。
一些意志稍弱的士兵，眼神，开始变得，有些涣散。他们的脸上，浮现出，烦躁不安的神情。
“静心凝神！守住本心！”林风猛地，发出一声低喝，如同当头棒喝，瞬间，将那些，心神失守的士兵，惊醒过来。
他们，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咬紧牙关，不敢再让那诡异的声音，侵入自己的脑海。
林风的心，却沉得更深。
这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是一种，精神层面的攻击！
而他背后的无锋剑，在听到这声音后，竟然，也开始，发出了，极其轻微的，共鸣般的嗡鸣。一股股，冰冷而暴戾的剑意，再次，不受控制地，开始冲击他的意志。
内有凶剑反噬，外有魔音贯耳。
林风，只觉得，自己的头，痛如针扎。
他强行，运转着北府军的静心口诀，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那声音与血痕的源头，走去。
终于，他们，穿过了这片，广阔的，山魈坟场。
溶洞的尽头，到了。
挡在他们面前的，是一面，巨大到，无法想象的，石壁。
那石壁，高达数十丈，宽，更是，不知几许。它，漆黑如墨，表面，光滑得，如同一面，巨大的镜子，竟能，隐隐反射出，火把的微光。
它，就那样，突兀地，矗立在那里，将整个洞窟，彻底，堵死。
这，是一个绝路。
那道血痕，延伸到石壁之下，便，戛然而止。最后，留下了一个，清晰的，血手印。
而那股，诡异的，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低语声，正是，从这面，巨大的黑色石壁之后，隐隐传来。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一名军官，喃喃自语。
没有人，能回答他。
眼前的景象，己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林风举着火把，缓缓，靠近了那面，冰冷的石壁。
离得近了，他才发现，这石壁的表面，并非，完全光滑。上面，竟布满了，无数，细如发丝的，繁复纹路。那些纹路，彼此交织，构成了一种，极其诡异，却又，带着某种，神秘规律的图案。
那不是人类的文字，也不是任何，他所知的，图腾或徽记。
那是一种，充满了，冰冷与邪异美感的，未知符号。
它们，仿佛，是活的。在火光的映照下，似乎，在缓缓地，流动，变幻。
林风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个，位于石壁正中央的，血手印之上。
手印，很小，看轮廓，甚至，有些纤细。不像是，一个成年男子的手。
而就在他，凝视着那个血手印的瞬间，他脑海中的那阵低语声，突然，变得，无比清晰！
那不再是，模糊的杂音。
而是一段段，充满了诱惑与蛊惑的，恶魔的呓语！
“……力量……你渴望力量吗……”
“……仇恨……释放你的仇恨……”
“……杀戮……杀光他们……你就能……得到一切……”
那声音，仿佛，知道他内心深处，最强烈的渴望，最深沉的痛苦。它，在引诱他，在呼唤他，在让他，拔出背后那柄，同样渴望杀戮的凶剑！
“王爷！”
身后的军官，似乎也察觉到了林风的不对劲，发出一声，焦急的呼喊。
然而，林风，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
他的双眼，不知何时，己经，再次，染上了一层，妖异的血红。
他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
他，缓缓地，伸向了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血手印。
那只手，在半空中，微微地，颤抖着。
似乎，在进行着，最后的，天人交战。
最终，那股，来自灵魂深处的诱惑，压倒了一切。
他的指尖，距离那冰冷的石壁，只剩下，最后一寸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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