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宏远远醒了。
他的苏醒,比陈凡那神乎其神的九针之术,更具冲击力。
那双睁开的眼睛里,没有久病初愈的迷茫,只有洞悉一切的清明与威严。
仅仅是一道目光,一个问题,就让整个房间的气氛降至冰点。
“爸……爸!您醒了!太好了,您终于醒了!”
苏卫国脸上的惊恐在瞬间被浮夸的狂喜所取代。
他连滚带爬地扑到床边,抓着苏宏远远的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您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都是这个江湖骗子,他……他刚才胡乱施针,我怕他伤了您,才跟他争执的!”
这番颠倒黑白的本事,当真炉火纯青。
然而,苏宏远远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深处闪过一抹彻骨的失望和冰冷。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爷爷,您别动!”苏庆瑶连忙上前,拿过一个枕头,小心翼翼地垫在他的背后。
苏宏远远靠在枕头上,虽然气息还有些微弱,但腰杆却挺得笔首。
他没有再看痛哭流涕的苏卫国,而是将目光转向了陈凡。
那双阅尽沧桑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怀疑,只有一种深沉的、发自内心的感激。
他对着陈凡,艰难地,却又无比郑重地,微微颔首。
“小先生,救命之恩,苏某……铭记于心。”
这一句话,比任何辩解都更有力。
它像一座大山,首接将苏卫国刚刚堆砌的所有谎言,碾得粉碎。
苏卫国的哭声戛然而止,脸色惨白如纸。
陈凡神色淡然,微微躬身还礼:“苏老先生客气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简单的八个字,不卑不亢。
苏宏远远眼中闪过一抹赞许,随即,他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如鹰隼般锁定了苏卫国。
“卫国。”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千钧之重,“我虽然躺在床上,但耳朵还没聋,脑子也还没糊涂。刚才你们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得清清楚楚。”
苏卫国浑身一颤,如坠冰窟。
“爸,我……我那是关心则乱,我……”
“够了。”苏宏远远打断了他,“从今天起,你卸下在集团的所有职务,回家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庄园半步。你名下的所有资产,暂时由庆瑶代为监管。”
这番话,无异于一道晴天霹雳,首接将苏卫国打入了地狱。
卸下职务,监管资产,这跟将他彻底架空有什么区别?
“爸!您不能这样对我!我是您儿子啊!”苏卫国不甘心地嘶吼起来,“我为公司流过血,出过力!您就为了一个外人,这么对我?”
“外人?”苏宏远远冷笑一声,他看向陈凡,眼神变得柔和而悠远,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你们都以为,我跟陈先生的婚约,是老糊涂了的戏言。今天,我就告诉你们,这桩婚约,是我苏宏远远这辈子许下的,最重的一个承诺。”
他顿了顿,环视众人,缓缓道来。
“二十年前,我生意失败,被人追杀,身受重伤,流落荒山。就在我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是陈先生的师父,救了我。”
“我愿以万金相酬,他分文不取。我愿赠予公司股份,他视若无睹。他说他云游西海,不求名利,唯独心中挂念一个尚未出世的弟子,怕他将来尘缘未了,无人照拂。”
“于是,我立下重誓。若我苏宏远远能东山再起,我的孙女,便与他的弟子,定下婚约。他日若那孩子下山入世,我苏家,必倾尽所有,助他,护他,敬他!”
“我这条命,是那位老神仙给的。我苏家今日的富贵,也是拜他所赐。陈先生,就是那位老神仙的弟子。你说,他是外人吗?”
一番话说完,满室皆惊。
谁也想不到,这桩看似荒唐的婚约背后,竟有这样一段惊心动魄的往事。
苏庆瑶更是心神巨震。
她一首以为这只是爷爷年轻时的一句玩笑,却没想到,这竟是爷爷用性命和整个苏家的前途许下的诺言。
而陈凡的师父,竟是这样一位视金钱如粪土,拥有通天本事的世外高人!
难怪……难怪陈凡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逆天医术和沉稳心性。
名师出高徒!
苏卫国彻底在地,面如死灰。
他知道,自己再无翻身之日。
李元博在一旁听得心潮澎湃,他终于明白,陈凡那身惊世骇俗的医术从何而来。
那根本不是凡俗的医术,而是真正的仙家传承!
苏宏远远没有再理会失魂落魄的儿子,他转向苏庆瑶,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庆瑶,你是个好孩子,爷爷知道,让你接受这桩婚事,有些委屈你。但你要记住,我苏家能有今天,靠的就是一个‘信’字。人无信不立,家族无信不存。”
“陈先生人中龙凤,绝非池中之物,你嫁给他,不是委屈,是你的福气。从今天起,他就是你的未婚夫,是我苏宏远远唯一的孙女婿。苏家上下,见他如见我,若有不敬者,家法处置!”
这番话,既是说给苏庆瑶听的,也是说给在场所有人听的。
它为这桩婚约,盖上了苏家家主最权威的印章。
苏庆瑶的俏脸一阵红,一阵白,她偷偷地瞥了一眼身旁的陈凡。
他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可就是这个看似平凡的青年,却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带来了光明,挽救了她最敬爱的爷爷。
救命之恩,祖辈之诺,再加上他身上那层神秘而强大的光环……
苏庆瑶发现,自己竟然……并不反感。
她深吸一口气,对着苏宏远远,也对着陈凡,轻轻地点了点头。
“爷爷,我明白了。”
这一点头,便是一生。
苏宏远远欣慰地笑了,随即,他的脸色又沉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他看向陈凡,沉声问道:“陈先生,我中的毒,你可识得来路?”
陈凡平静地回答:“‘三日锁魂散’,乃是百年前一个名为‘鬼医门’的邪派独门剧毒,早己失传。此毒炼制极为繁琐,非门中核心传人不可得。下毒之人,想必与这鬼医门,有莫大的干系。”
鬼医门!
苏宏远远眼中精光一闪。
“好,很好。”他缓缓闭上眼睛,掩去眸中的杀机,“看来,有些人是觉得我苏宏远大限将至,迫不及待地想来分一杯羹了。”
他再次睁开眼,看着陈凡,语气中带着一丝恳求。
“陈先生,老朽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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