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左明从县医院拉回来,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可这条命,跟死了也差不了多少。人彻底废了,瘫在西屋的炕上,吃喝拉撒全得人伺候。眼神比以前更空,更呆,像个木头人。有时候会突然嘿嘿傻笑,口水流一下巴;有时候又会毫无征兆地惊恐大叫,浑身发抖,像是看见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最让人揪心的,是他嘴里反复念叨的那句话。
“大哥……别打我……别打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声音时大时小,含含糊糊,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恐惧,尤其是在夜里,听得人脊梁骨都发凉。
“大哥……求求你……别打了……疼……疼啊……”
这话,像把钝刀子,一下下割着我的心。大哥?除了张左腾那个畜生,还能有谁?!张左明一个疯子,能碍着谁的事?谁会下这么狠的手,往死里打他?还偏偏把他扔在他亲娘的坟头后面!这得是多狠毒的心肠,才能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一想到张左腾那张虚伪狠毒的脸,我这心里的火就“噌噌”往上冒,恨不得拿刀去跟他拼命!可我能吗?我不能。我要是出了事,力力怎么办?小花怎么办?这一大家子老弱病残怎么办?
张左腾大概是做贼心虚,自打张左明回来后,他来得更勤快了,美其名曰“看看大哥”。可他那双吊梢眼里,哪有一丝一毫的关心?全是掩饰不住的厌恶和烦躁。每次他一来,张左明就吓得首往炕角缩,浑身哆嗦,嘴里含糊地念叨:“别过来……别打我……大哥别打我……”
张左腾听见这话,脸色就变得极其难看,眼神像毒蛇一样扫过张左明,又阴恻恻地瞟向我,恶声恶气地说:“胡咧咧啥!疯话连篇!谁打你了?自己摔的还赖别人!”
有一次,他大概是烦透了张左明那惊恐的眼神和念叨,趁我不注意,猛地凑到炕边,压低声音,恶狠狠地威胁:“再瞎叫唤,信不信我真弄死你!”
张左明吓得“嗷”一嗓子,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尿都吓出来了,炕上一片骚臭。张左腾嫌恶地皱紧眉头,骂了句“晦气”,转身就走了。
从那以后,张左腾看我的眼神,就更不对劲了。那里面不再仅仅是以前的鄙夷和嫌弃,而是多了一种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恶毒和仇恨。好像张左明变成这样,全是我害的,是我在背后捣鬼,教张左明说那些话。他大概觉得,是我这个“外人”,挡了他的路,坏了他的事,让他背上了一个甩不掉的包袱,还可能威胁到他的名声。
我心里跟明镜似的。他恨我,他从我嫁过来起,就恨死我,是因为我知道得太多了。虽然我没证据,可张左明那些话,像根刺,扎在他心里,让他寝食难安。他怕我把这事捅出去,哪怕不能把他怎么样,也会让他在村里抬不起头。
王小丽那个长舌妇,更是变本加厉。她不敢明着来我家闹,就在外面到处散播谣言,跟村里那些闲得发慌的长舌妇们嚼舌根。
我偶尔去井边打水,或者去自留地里干活,总能“恰好”听见她们聚在一起,压低声音议论:
“听说了吗?张家那个疯子,整天喊‘大哥别打我’,你说,是不是张左腾干的?”
“嘘!小点声!没凭没据的,可不敢瞎说!”
“咋是瞎说?无风不起浪!张左腾那人,你们还不知道?心狠手辣!以前他推侄儿进臭水沟,经常欺负吴香香成那样,现在对他亲兄弟下黑手,也不稀奇!”
“要我说,也不一定。说不定是吴香香搞的鬼呢?她恨透了张左腾,教那疯子说这些话,故意恶心张左腾呢!”
“就是!那个女人,现在可厉害了,把着张家那点家当,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
“我看她也不是啥好东西,克夫克家的扫把星!”
这些话,像苍蝇一样,嗡嗡地往我耳朵里钻。我知道,这背后肯定有王小丽的“功劳”。她这是在混淆视听,往我身上泼脏水,想把水搅浑,让村里人觉得张左明的话不可信,甚至是我在背后指使。
面对这些风言风语,我能说什么?去跟她们对骂?去解释?没用!只会越描越黑。我只能咬着牙,当没听见,该干啥干啥。
可这心里的憋屈和愤怒,像一团火,烧得我日夜难安。明明是他们作恶,却要我来承受这污名和压力!张左腾那个凶手,逍遥法外,还用那种恶毒的眼神瞪我!王小丽那个帮凶,颠倒黑白,到处败坏我的名声!
这个家,像个密不透风的牢笼,压得我喘不过气。外面是虎视眈眈、恨不得我死的张左腾和王小丽;里面是瘫痪在床、需要时刻伺候的张左明,是日渐衰老、沉默寡言的张老栓,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力力越来越懂事了,看到张左腾来,他会下意识地躲到我身后。听到外面的闲言碎语,他会仰着小脸,担忧地问我:“娘,她们为啥老说咱们坏话?”
我看着儿子清澈的眼睛,心里像刀绞一样疼。我该怎么保护他,让他不受这些污秽事情的沾染?
日子,就在这种压抑、恐惧和愤怒中,一天天熬着。我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兽,既要小心翼翼地防备着外面的明枪暗箭,又要拼尽全力护着窝里的幼崽和老弱。
每天清晨,我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去西屋看看张左明是不是还活着,给他收拾屎尿,喂水喂饭。然后伺候和两个孩子吃饭。接着是忙活地里永远干不完的活计,抽空还要去做点针线活换钱。晚上,累得浑身散架,却常常被张左明突如其来的哭喊惊醒,或者因为想着张左腾那恶毒的眼神和王小丽的谣言而气得睡不着觉。
我感觉自己像一根被拉到极限的皮筋,随时都可能绷断。
但我不能断。力力需要我,小花需要我,这个破败的家,还需要我咬牙撑着。
张左明那句“大哥别打我”,像一道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时刻提醒着我,这个家的残酷和黑暗。也像一把悬在我头上的利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张左腾那个畜生,会因为害怕事情败露,而对我下毒手。
前路一片漆黑,看不到半点光亮。我只能握紧拳头,咬紧牙关,在这无边的黑暗和压力中,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前挪。为了孩子,为了那点残存的、可能根本不存在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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