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婷几乎一夜未眠。那个诡异的手机震动声像一根刺，扎在她的神经上。她反复检查了房间的每个角落，甚至用自带的简易探测仪扫描了一遍，一无所获。但这并不能让她安心，反而更添恐惧——如果对方的技术高明到她完全无法察觉，那意味着什么？
天刚蒙蒙亮，她就起身洗漱。镜子里的人脸色有些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被挑战激起的倔强。她换上一身看似休闲、实则剪裁考究、面料昂贵的运动装，将长发利落地束起，戴上遮住半张脸的墨镜和口罩，俨然一副晨跑者的打扮。这是她精心选择的伪装，既能相对自然地接近目标区域，又能最大限度地掩饰身份。
她没有选择打车，而是按照手机地图的指引，步行前往肖文龙宿舍所在的片区。清晨的阳光城寒意凛冽，街道空旷，只有早起的环卫工和零星的小贩在忙碌。她刻意放慢脚步，调整呼吸，目光却如同雷达般扫过沿途的每一个细节：老旧的居民楼、喧闹起来的菜市场、冒着热气的早餐摊……这一切对她而言都如此陌生，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鲜活的真实感。
她试图将肖文龙的身影嵌入这幅画面。那个在江城沙龙上与经济学泰斗侃侃而谈的男人，那个可能掌握着惊人财富和秘密的男人，真的就生活在这种环境里？她无法想象。
按照地图，她很快找到了那栋破旧的宿舍楼。楼下的“老王炸串”摊还没出摊，只有旁边的早餐摊热气腾腾。苏婉婷在马路对面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假装拉伸身体，目光却牢牢锁定着宿舍楼的出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陆续有居民下楼，多是赶着上班或买菜的普通人。苏婉婷的心跳微微加速，她在等待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被宿舍楼对面那栋更旧的居民楼里走出的人吸引了。是林小雨。她穿着橙色的环卫工马甲，推着清洁车，正和楼下小卖部的一个老人笑着打招呼，脸上是毫无阴霾的笑容，充满了清晨的活力。她动作利落地开始清扫街道，专注而认真，仿佛那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工作。
苏婉婷隔着一条马路，静静地看着。这个女孩，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却又带着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扎根于泥土的坚韧和满足。肖文龙到底看上了她什么？难道真的只是……纯粹？
正当她思绪纷杂时，宿舍楼门口出现了她等待的身影。肖文龙出来了。他穿着一件半旧的深色夹克，依旧是那副平淡无奇的样子，手里还提着个似乎是饭盒的布包。他下楼后，很自然地走向早餐摊，和摊主说了几句，买了两份早餐，然后……他竟然朝着正在扫地的林小雨走了过去。
苏婉婷屏住了呼吸，墨镜后的眼睛紧紧盯着。
只见肖文龙走到林小雨身边，将其中一份早餐递了过去，说了句什么。林小雨停下手中的活，抬起头，脸上瞬间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接过早餐，两人就站在路边，一边吃着简单的早餐，一边随意地聊着天。肖文龙的表情是苏婉婷从未见过的放松和温和，甚至带着一丝……宠溺？
那一刻，苏婉婷心中五味杂陈。有嫉妒，有不甘，有难以置信，但更多的是一种强烈的违和感。这种平凡温馨的画面，与她推测的肖文龙可能拥有的背景，形成了巨大的撕裂感。要么，她的推测全是错的，肖文龙就是个普通人；要么，这就是一场精心到极致的表演！
她下意识地举起手机，调整焦距，想要拍下这一幕。然而，就在她按下快门的瞬间，一个推着满载蔬菜三轮车的小贩“恰好”从她镜头前经过，完全挡住了视线。等她挪开位置，肖文龙己经和林小雨道别，朝着另一个方向（五金厂的方向）走去。林小雨则继续低头扫地，嘴角还带着未散的笑意。
苏婉婷懊恼地放下手机，心中疑窦更深。是巧合吗？还是……
她不死心，决定跟一段肖文龙。她保持着距离，混在清晨稀疏的人流中。肖文龙步伐不紧不慢，穿过几条街道，最终走进了一家看起来规模很小、设备陈旧的五金厂大门。门口挂着“阳光五金加工厂”的牌子，看起来再普通不过。
苏婉婷在厂外徘徊了片刻，透过锈迹斑斑的铁门缝隙，能看到里面确实有工人在忙碌，机器发出轰鸣。她甚至看到肖文龙进去后，和一个穿着工装、像是管事的人点了点头，然后走向一个角落的工位，拿起了一张图纸似的东西看了起来。
一切看起来，天衣无缝。
苏婉婷皱紧了眉头。难道……真的只是她想多了？这一切的违和感，只是因为她无法接受肖文龙选择这种生活的事实？那个手机震动，也许真的只是巧合或故障？
她带着满腹的困惑和一丝动摇，转身离开了厂区门口。她没有注意到，在她转身后，五金厂门口那个看似闲聊的保安，对着衣领下的微型麦克风低声说了一句：“目标己确认离开，未表现出深度探查意图。”
而在厂内那个角落的“工位”上，肖文龙放下手中那张关于最新纳米材料应用的“图纸”（伪装成普通零件图），通过隐藏在老旧电脑屏幕后的视网膜投影，清晰地看到了苏婉婷离开时困惑的背影。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第一场面对面的“考察”，在他的全程引导下，顺利结束。苏婉婷看到的，都是他想让她看到的“真实”。而真正的暗流，依旧在阳光城平静的表面下，无声涌动。
清晨的阳光渐渐变得明亮，照亮了这座小城，也照亮了苏婉婷心中越来越浓的迷雾。
（第三十西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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