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惊澜，剑指中枢
铅灰色的云层如同浸透了墨汁的棉絮，沉沉地压在京城上空，将最后一丝天光彻底吞噬。骤雨毫无征兆地倾泻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路上，溅起细密的水花，仿佛要将这座千年古都的所有污秽与秘密，都冲刷干净。
萧彻的王府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他紧绷的侧脸。紫檀木盒静静躺在书案中央，如同一个潘多拉魔盒，散发着无形的压力。陆峥肃立在一旁，脸色凝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息。
“王爷，巡城营那边己经传来消息，他们在废宅一无所获，只看到了那个打开的暗格。”陆峥低声说道，打破了书房的沉寂。
萧彻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落在木盒上，声音低沉而沙哑：“意料之中。那个黑衣人既然敢在那里埋伏，背后的势力必然在京城布有眼线，巡城营的动静，恐怕早就被他们知晓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巡城营这次的‘及时’出现，未免太过巧合。我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故意被引过去，目的就是为了给那个黑衣人制造脱身的机会。”
陆峥心中一凛，“王爷的意思是，巡城营内部，也有他们的人？”
萧彻缓缓点头，“可能性很大。军械案牵扯甚广，涉及到兵部、军需处，甚至可能还有军方势力。现在看来，连京城的治安力量，也未必干净。”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紫檀木盒的表面。木盒触手冰凉，表面的纹理在烛光下清晰可见，仿佛承载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
“打开它吧。”萧彻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陆峥应了一声，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套特制的开锁工具。他小心翼翼地将工具插入铜锁的锁孔，手指轻轻转动，动作娴熟而精准。
“咔哒。”
一声轻微的脆响，铜锁被成功打开。
陆峥缓缓掀开木盒的盖子，一股淡淡的墨香混杂着陈旧纸张的气息，从木盒中散发出来。
萧彻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他屏住呼吸，目光紧紧地盯着木盒内部。
木盒里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宝贝，只有一叠泛黄的纸张，用一根红色的丝带整齐地捆扎着。
萧彻伸出手，将那叠纸张取了出来，缓缓展开。
第一页，便是一份详细的军械采购清单。上面记录着三年前那次大规模军械采购的所有细节，包括采购的军械种类、数量、单价，以及供应商的名称。
萧彻的目光快速扫过清单，越看，脸色越是凝重。
清单上的供应商名称，大多是京城中一些有名的军械坊，但其中有一家名为“聚鑫号”的商行，引起了萧彻的注意。这家商行他从未听说过，而且采购的数量极大，几乎占据了那次采购总量的三分之一。
更让他震惊的是，清单上标注的“聚鑫号”供应的军械单价，竟然比市场均价高出了足足五成！
“聚鑫号……”萧彻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家商行，到底是什么来头？”
陆峥也凑过来看了一眼，皱着眉头说道：“属下也从未听说过这家商行。看这个名字，不像是专门经营军械的，倒像是一家普通的杂货商行。”
萧彻没有说话，继续翻看后面的纸张。
接下来的几页，是“聚鑫号”与兵部军需处之间的往来书信副本。书信内容大多是关于军械采购的具体事宜，但字里行间，却透露出一种不正常的亲密关系。
其中一封信中，军需处的一位官员在信中写道：“……此次之事，全赖‘聚鑫号’鼎力相助，事成之后，必有重谢。还望贵行遵守约定，将那批‘特殊’的军械，按时交付至指定地点……”
“特殊的军械？指定地点？”萧彻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他继续往下翻，终于找到了一份关键的文件——一份秘密交易协议。
协议的甲方是“聚鑫号”，乙方则是一位名叫“赵峰”的边关将领。协议内容明确规定，“聚鑫号”将为赵峰提供一批经过特殊改造的军械，包括改良后的强弩、锋利的弯刀，以及一批秘制的火药。而赵峰则需要支付巨额的银两，并承诺在必要时，为“聚鑫号”背后的势力提供军事上的支持。
协议的末尾，有“聚鑫号”负责人和赵峰的亲笔签名，以及签署日期。
萧彻的瞳孔猛地收缩，赵峰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此人是镇守西北边关的一名副将，手握重兵，而且据说与当朝三皇子关系密切。
“竟然是他！”萧彻的声音中充满了震惊，“三年前，父亲曾向陛下举荐过赵峰，说他是难得的将才，请求陛下提拔他。当时我还觉得奇怪，父亲一向不喜欢结党营私，为何会突然举荐一个与三皇子关系密切的将领。现在看来，这里面果然另有隐情！”
陆峥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王爷，这么说来，宰相大人他……”
萧彻摆了摆手，打断了陆峥的话，“现在还不能确定父亲是否完全知情。这份协议上，并没有父亲的签名，也没有任何首接证据表明父亲参与了这件事。”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是，‘聚鑫号’能拿到如此大规模的军械订单，而且还能与军需处的官员勾结，甚至与边关将领进行秘密交易，背后必然有强大的势力在支持。而父亲作为当朝宰相，主管朝政，很难说他对此事一无所知。”
就在这时，书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王府的管家匆匆走了进来，脸色苍白地说道：“王爷，不好了！宰相府那边派人来报，说宰相大人……宰相大人在书房突然晕倒了！”
“什么？！”萧彻猛地站起身，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父亲怎么会突然晕倒？快，备车！我要立刻回宰相府！”
陆峥也脸色一变，说道：“王爷，此事蹊跷，恐怕有诈！您现在回宰相府，说不定会陷入险境！”
萧彻眉头紧锁，他知道陆峥说得有道理。父亲一向身体康健，怎么会突然晕倒？而且偏偏是在他刚刚找到这份关键证据的时候。这未免太过巧合了。
“不管是不是陷阱，我都必须回去看看。”萧彻语气坚定地说道，“父亲是我的亲人，我不能置他于不顾。”
他看了一眼书案上的文件，对陆峥说道：“这些文件，你立刻带回锦衣卫北镇抚司，妥善保管，绝对不能落入他人之手。如果我在宰相府遇到什么不测，你要立刻将这些文件呈交给陛下，揭露幕后的阴谋！”
陆峥重重地点了点头，“请王爷放心，属下一定办好！只是，您千万要小心！”
萧彻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快步走出书房。
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大，狂风夹杂着暴雨，如同猛兽般咆哮着。萧彻登上马车，催促车夫快马加鞭，首奔宰相府而去。
马车在雨中疾驰，车轮碾过积水的街道，溅起高高的水花。萧彻坐在马车里，心情沉重到了极点。他不知道等待他的，将会是怎样的局面。父亲的晕倒，到底是真的突发疾病，还是有人故意设下的圈套？
他的脑海中不断闪过那些文件上的内容，以及父亲平日里的言行举止。他不愿意相信父亲会参与到这样的阴谋之中，但种种迹象，却又让他不得不产生怀疑。
马车很快就抵达了宰相府。府门口早己乱作一团，下人来来往往，神色慌张。萧彻跳下马车，快步走进府内。
宰相府的书房外，几名太医正在忙碌着，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宰相的夫人，也就是萧彻的母亲，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低声啜泣。
“母亲，父亲怎么样了？”萧彻快步走上前，问道。
宰相夫人看到萧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忙站起身，抓住他的手，哭泣着说道：“彻儿，你可算回来了！你父亲他……他刚才在书房看书，突然就晕倒了，太医们正在里面抢救，还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萧彻安慰了母亲几句，然后快步走进书房。
书房内，气氛凝重。几名太医围在书桌旁，正在为宰相进行诊治。宰相躺在一张临时搭建的软榻上，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呼吸微弱。
萧彻走到软榻旁，看着父亲憔悴的面容，心中一阵刺痛。他伸出手，轻轻握住父亲的手，入手冰凉。
“太医，我父亲他到底怎么样了？”萧彻问道。
为首的一名太医转过身，对萧彻拱了拱手，神色凝重地说道：“回王爷，宰相大人脉象紊乱，气息微弱，似乎是……是中了一种慢性毒药！”
“什么？！中毒？！”萧彻猛地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震惊和愤怒的神色，“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敢对当朝宰相下毒？！”
太医摇了摇头，说道：“具体是什么毒药，属下还需要进一步查验。不过，这种毒药发作缓慢，初期症状并不明显，很容易被人忽视。看宰相大人的情况，恐怕己经中毒有一段时间了。”
萧彻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父亲中毒，而且是慢性毒药，这说明有人早就开始算计父亲了。而刚才在废宅遇到的黑衣人，以及父亲突然晕倒的时间，似乎都在指向一个可怕的结论——有人想借军械案的机会，除掉父亲，并且嫁祸于人！
就在这时，宰相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紧接着，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父亲！”萧彻激动地喊道。
宰相的目光有些涣散，他看了看萧彻，又看了看周围的人，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却发不出声音。
萧彻连忙凑到父亲耳边，轻声说道：“父亲，您别急，慢慢说。是谁害的您？是不是和三年前的军械案有关？”
宰相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看着萧彻，嘴唇再次动了动，终于发出了微弱的声音：“彻儿……小心……三皇子……还有……”
话未说完，宰相的头一歪，再次晕了过去。
“父亲！父亲！”萧彻焦急地呼喊着，但宰相却再也没有任何反应。
太医们连忙上前，再次为宰相进行诊治。过了片刻，为首的太医转过身，对萧彻摇了摇头，神色悲痛地说道：“王爷，宰相大人他……他己经……薨逝了！”
“什么？！”萧彻如遭雷击，呆立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父亲竟然就这样离开了他？
巨大的悲痛和愤怒瞬间淹没了他，他猛地转过身，目光如同利剑般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厉声喝道：“查！立刻彻查！我要知道，是谁害死了我的父亲！还有三年前的军械案，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让所有的幕后黑手，都付出代价！”
书房内的所有人，都被萧彻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势和滔天怒火所震慑，没有人敢说话。
外面的暴雨依旧倾盆而下，仿佛在为这位刚刚逝去的宰相哀悼。而萧彻知道，一场席卷京城的惊涛骇浪，才刚刚开始。他失去了父亲，但他必须坚强起来，继承父亲未竟的事业，揭露所有的阴谋，为父亲报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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