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宅故人
沈知微策马出了城,晨雾还未散尽,沾湿了她的鬓发与衣袂。官道旁的杨柳抽出新绿,风一吹,便有细碎的叶片打着旋儿落在马背上,像是某种无声的指引。她按着信笺上“苏宅”二字的指引,一路往城南的清溪畔行去,那里曾是京中望族聚居之地,如今虽不复往日繁华,却仍保留着几分江南水乡的雅致。
行至清溪渡口,一座青瓦白墙的宅院静静卧在岸边,院门前的老槐树枝繁叶茂,树干上挂着一块褪色的木匾,上面用隶书题着“苏宅”二字,字迹苍劲,看得出是有些年头的旧物。沈知微勒住马缰,翻身下马,抬手轻轻叩了叩虚掩的朱漆大门。
门内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身着青色长衫的年轻男子探出头来。他约莫二十三西岁的年纪,眉目清秀,鼻梁高挺,唇边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眼神清澈如:“姑娘何人?寻我苏家有何事?”
沈知微回礼,声音温和却带着几分急切:“在下沈知微,冒昧前来,是想问询一些关于先祖父与贵府先祖的旧事。不知公子是苏家何人?”
“原来是沈姑娘,”年轻男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侧身让开道路,“在下苏慕言,是苏家这一辈的长子。沈姑娘快请进,院中刚沏了新茶,正好与姑娘细说。”
沈知微道谢,跟着苏慕言走进院内。院中布局雅致,鹅卵石铺就的小径蜿蜒曲折,两旁种着几株海棠,此时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层层叠叠,微风拂过,落英缤纷。小径尽头是一座小巧的凉亭,亭下摆着一张石桌,两把石椅,桌上果然放着一套青瓷茶具,氤氲的热气袅袅升起,散发着淡淡的茶香。
“沈姑娘请坐,”苏慕言伸手示意,自己则在对面落座,拿起茶壶给沈知微斟了一杯茶,“方才听闻姑娘提及祖父,不知令祖父是?”
“先祖父沈从安,”沈知微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轻轻着杯沿,目光落在杯中碧绿的茶叶上,“我偶然在祖父遗留的旧物中发现半张信笺,上面标注着‘苏宅’二字,还画着一个双鱼印记。家中长辈曾提及,祖父年轻时与苏家先祖有过一段渊源,不知苏公子是否知晓此事?”
苏慕言闻言,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放下茶杯,神色变得郑重起来:“沈姑娘说的双鱼印记,可是一黑一白,尾首相衔的图案?”
“正是!”沈知微心中一喜,连忙点头,“苏公子果然知道!”
苏慕言轻叹一声,目光望向院中的海棠树,像是陷入了回忆:“此事我也是从祖父口中听来的。大约五十年前,我苏家先祖苏景行与令祖父沈从安同游江南,在一艘画舫上相识。彼时二人皆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一个精于机关之术,一个擅长织锦之技,一见如故,结为生死之交。”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后来,二人回到京城,各自成家立业,但往来从未间断。先祖曾说,他与令祖父曾共同钻研过一门技艺,还约定若是日后家族有难,只要出示双鱼信物,便要相互扶持。那双鱼印记,便是他们二人共同设计的信物,一分为二,沈家一枚,苏家一枚。只可惜,我苏家这枚信物,在三十年前一场大火中遗失了。”
“大火?”沈知微皱眉,“不知是场怎样的大火?”
“说来也巧,”苏慕言苦笑一声,“那场大火就发生在沈府。三十年前,沈府突然遭遇大火,一夜之间化为灰烬,令祖父也在那场大火中失踪,生死不明。我苏家得知消息后,立刻派人前往救援,却只在废墟中找到一些烧焦的残骸,并未发现令祖父的踪迹。也是在那场大火中,我苏家存放在沈府的一些物品,包括那枚双鱼信物,都被烧毁了。”
沈知微心中一痛,祖父的失踪一首是她心中的一根刺。她从小便听家中长辈说,祖父是在一场大火中失踪的,但具体细节却无人知晓。如今听苏慕言提及,才知道祖父与苏家先祖竟有如此深厚的情谊,而那双鱼信物,也在那场大火中遗失了。
“这么说,苏公子并不知道‘天工锦’残卷的下落?”沈知微按捺住心中的失落,轻声问道。
苏慕言摇了摇头:“‘天工锦’之名,我倒是听祖父提起过。他说令祖父曾耗费毕生心血,想要复原一种失传己久的织锦技艺,名为‘天工锦’。这种锦缎不仅色彩绚丽,还暗藏玄机,据说能变幻出不同的图案,甚至能起到伪装的作用。只是,先祖从未说过‘天工锦’残卷的下落,更不知道它与苏宅有何关联。”
沈知微闻言,心中的希望瞬间破灭。她本以为找到苏宅,就能找到“天工锦”残卷的线索,可如今看来,苏慕言对残卷的下落一无所知,甚至连双鱼信物都遗失了。难道自己这一趟,又是白跑了?
她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水微苦,却带着一丝清甜,可她此刻却丝毫品不出味道。她望着院中的海棠树,心中满是迷茫。祖父留下的线索只有这么多,若是连苏宅都没有残卷的消息,那她接下来该去哪里寻找?
就在沈知微陷入沉思之际,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知微!知微!你可在里面?”
沈知微心中一喜,这是墨老的声音!她连忙起身,朝着院门外喊道:“墨老!我在这里!”
话音刚落,墨老便快步走了进来。他身上的衣服沾了不少尘土,脸上也带着几分疲惫,显然是一路奔波而来。见到沈知微,他松了口气,随即皱起眉头:“知微,你怎么不告而别?你可知我有多担心你!”
“墨老,对不起,”沈知微低下头,有些愧疚,“我实在是太想找到‘天工锦’残卷了,所以才独自前来。让您担心了。”
墨老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没事就好。我也是担心你的安危,才一路跟来。对了,这位是?”他的目光落在苏慕言身上,疑惑地问道。
“墨老,这位是苏宅的主人苏慕言苏公子,”沈知微连忙介绍,“苏公子,这位是墨老,是我家中的长辈。”
苏慕言起身,对着墨老拱手行礼:“墨老您好,在下苏慕言。”
墨老回礼,目光在苏慕言身上打量了一番,随即问道:“苏公子,不知你是否知晓‘天工锦’残卷的下落?知微此次前来,便是为了寻找残卷。”
苏慕言无奈地摇了摇头:“实不相瞒,墨老,我对‘天工锦’残卷的下落一无所知。先祖虽与沈老先生有过交情,但从未提及残卷之事。”
墨老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他沉默了片刻,突然抬头望向苏慕言:“苏公子,不知可否带我们参观一下苏宅?或许,残卷就藏在苏宅的某个角落,只是你未曾发现而己。”
苏慕言犹豫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墨老既然开口,在下自然不会拒绝。只是苏宅不大,还请二位不要嫌弃。”
说完,他便带着沈知微和墨老朝着院内走去。苏宅的布局很简单,前院是客厅和书房,后院是卧室和花园。几人先来到客厅,客厅内的陈设古雅,摆放着几张红木桌椅,墙上挂着几幅字画,皆是名家手笔。沈知微和墨老仔细地打量着客厅内的每一个角落,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接着,他们来到书房。书房很大,靠墙的位置摆放着一排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古籍。书架前是一张宽大的书桌,桌上放着笔墨纸砚,还有一些未完成的书稿。沈知微走到书架前,随手抽出一本书,翻了翻,却发现只是一本普通的诗集,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墨老则走到书桌前,仔细地检查着书桌的每一个抽屉。抽屉里放着一些书信、账本,还有一些零散的纸张,同样没有发现任何线索。他皱着眉头,目光在书房内扫视着,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了书架上。
“苏公子,”墨老指着书架,问道,“这书架上的书,摆放的顺序可有什么讲究?”
苏慕言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并无什么讲究,只是按照书籍的种类和年代随意摆放的。”
墨老走到书架前,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书架上的书籍。他的手指在书籍之间穿梭,像是在寻找什么。突然,他停了下来,目光落在了一排古籍上。这排古籍的封面都是深蓝色的,看起来很陈旧,像是有些年头的样子。
“苏公子,”墨老指着这排古籍,问道,“这排书是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
苏慕言走到书架前,看了看,说道:“这排书是先祖留下的,具体是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我也不太清楚。自我记事起,它们就一首摆在这个位置。”
墨老点了点头,然后伸出手,想要将其中一本书抽出来。可他刚一用力,却发现这本书像是被固定在了书架上,根本抽不动。他心中一动,又尝试着去抽旁边的几本书,结果发现这些书都像是被固定住了一样,无法抽出。
“知微,你过来看看,”墨老对着沈知微喊道,“这排书有些不对劲。”
沈知微连忙走过去,尝试着去抽其中一本书,果然,这本书纹丝不动。她皱着眉头,疑惑地问道:“墨老,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些书被钉在了书架上?”
墨老摇了摇头:“不像。若是被钉在了书架上,应该会有痕迹。你仔细看看,这些书的摆放顺序,是不是暗合了什么规律?”
沈知微闻言,仔细地观察着这排书的摆放顺序。这排书一共有十二本,每本的封面上都写着一个字,从左到右依次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
“天干地支!”沈知微心中一喜,连忙说道,“墨老,这排书的摆放顺序,暗合了十二地支!”
墨老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没错!这十二本书,正好对应着十二地支。我猜,这书架上一定暗藏着机关,而开启机关的钥匙,就是这十二地支的排列顺序。”
苏慕言闻言,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竟有此事?我在苏宅住了这么多年,从未发现书架上还有这样的玄机!”
墨老微微一笑:“这机关设计得十分巧妙,若不是仔细观察,很难发现。苏公子,你可知晓你家先祖是否精通机关之术?”
苏慕言想了想,说道:“先祖确实对机关之术有些研究,家中还留有一些他绘制的机关图纸。只是我对机关之术一窍不通,从未仔细研究过那些图纸。”
墨老点了点头,然后对着沈知微说道:“知微,你精通五行八卦之术,你来试试,看看能不能找到开启机关的方法。”
沈知微点了点头,走到书架前,仔细地观察着这十二本书。她知道,十二地支对应着十二生肖,也对应着不同的方位和时辰。她尝试着按照不同的顺序去拉动这些书,可书架却没有任何反应。
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墨老突然开口说道:“知微,你想想,你祖父留下的信笺上,除了‘苏宅’二字和双鱼印记,还有没有其他的线索?”
沈知微闻言,连忙从怀中取出那半张信笺,仔细地看了起来。信笺上除了“苏宅”二字和双鱼印记,还有一些模糊的字迹,像是被水浸泡过一样,难以辨认。她皱着眉头,努力地想要看清那些字迹,可无论她怎么看,都只能看到一些零碎的笔画。
突然,她的目光落在了双鱼印记上。那双鱼印记一黑一白,尾首相衔,看起来像是一个太极图。她心中一动,太极图代表着阴阳,而十二地支也分阴阳。或许,开启机关的方法,就与阴阳有关?
她按照阴阳属性,将十二地支分成了两组:阳支为子、寅、辰、午、申、戌,阴支为丑、卯、巳、未、酉、亥。然后,她尝试着先拉动阳支的书,再拉动阴支的书,可书架依旧没有反应。
她又尝试着按照顺时针的顺序拉动十二本书,还是没有反应。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她突然想到,祖父与苏家先祖是在江南相识的,而江南多水,或许机关的开启方法与水有关?
她再次观察那十二本书,发现每本书的封面上,除了地支字样,还有一个小小的图案。她仔细一看,发现这些图案竟然是十二种不同的水生动物:子鼠对应着泥鳅,丑牛对应着水牛,寅虎对应着河虎,卯兔对应着水兔,辰龙对应着蛟龙,巳蛇对应着水蛇,午马对应着河马,未羊对应着羚羊,申猴对应着金丝猴,酉鸡对应着水鸡,戌狗对应着水狗,亥猪对应着水猪。
沈知微心中一喜,她终于找到了线索!她按照十二地支对应的水生动物的生活习性,尝试着去拉动那些树。比如,泥鳅喜欢在泥里钻,所以她先拉动了“子”对应的树;水牛喜欢在水里泡着,所以她接着拉动了“丑”对应的树……
当她拉动最后一本“亥”对应的书时,书架突然发出一阵“嘎吱嘎吱”的声响,然后缓缓地向旁边移动,露出了后面的一个暗格。
沈知微、墨老和苏慕言都惊呆了,他们没想到,书架后面竟然真的藏着一个暗格。沈知微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暗格。
暗格里面没有残卷,只有一枚与信笺上图案一致的双鱼玉佩,还有一张新的字条。沈知微拿起双玉玉佩,玉佩触手冰凉,质地温润,一看就是上等的和田玉。她又拿起那张字条,上面写着“欲见天工,先寻菩提”八个字。
“菩提?”沈知微皱眉,“难道是指城南的菩提寺?”
墨老点了点头:“很有可能。‘欲见天工,先寻菩提’,看来要找到‘天工锦’残卷,还得去菩提寺一趟。”
苏慕言看着暗格中的双鱼玉佩和字条,心中感慨万千:“没想到我苏家竟然藏着这样的秘密,若不是沈姑娘和墨老前来,我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发现。”
沈知微将双鱼玉佩和字条收好,对着苏慕言拱手道谢:“苏公子,今日多谢你的相助。若不是你,我们也无法找到这个暗格。”
苏慕言连忙摆手:“沈姑娘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先祖与令祖父是生死之交,我自然要尽力相助。”
墨老看着沈知微,说道:“知微,既然找到了新的线索,我们就赶紧前往菩提寺吧。时间紧迫,迟则生变。”
沈知微点了点头,对着苏慕言说道:“苏公子,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多打扰了。他日若有机会,必定再来拜访。”
苏慕言点了点头:“沈姑娘、墨老一路保重。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派人来告诉我。”
沈知微和墨老再次道谢,然后转身离开了苏宅。他们骑上马匹,朝着城南的菩提寺疾驰而去。此时,阳光己经升起,驱散了晨雾,照亮了前方的道路。沈知微望着前方,心中充满了期待,她相信,只要找到菩提寺,就能找到“天工锦”残卷的下一条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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