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了还挺尸!等着老娘伺候你吗!”
一道尖利刻薄的女声,像一根淬了毒的钢针,狠狠刺入苏绣混沌的意识,将她从无边的黑暗中猛地拽了出来。
头痛,像是被钝器反复敲击过,每一次心跳都牵引着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她下意识地想要呻吟,喉咙里却干得像是烧着火,只能发出一声微弱的嘶哑气音。
这是哪里?
她奋力掀开重如千钧的眼皮,映入眼帘的,不是她所熟悉的、开着恒温恒湿空调的博物馆文物修复室,也不是那盏陪伴了她无数个深夜的无影工作灯。
是昏暗。
是贫瘠得令人心慌的昏暗。
光线从糊着破旧窗纸的木格窗里透进来,在空气中勾勒出无数飞舞的尘埃。视线上移,是熏得发黑的茅草屋顶,几根枯黄的草茎无力地垂下来,仿佛随时都会掉落。身下,是冰冷坚硬的土炕,铺着的破草席散发着一股混杂着霉味和烟火气的陈旧味道。
一股不属于她的,却又无比清晰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入她剧痛的脑海。
饿。
冷。
疼。
无尽的劳作,肆意的打骂,和一双双充满了嫌恶与不耐的眼睛。
她,苏绣,国家博物馆最顶尖的纺织品修复师,竟然穿越了。
穿到了这个叫“下溪村”的偏远山村,成了萧家买来的童养媳,预备着给家里那个烧坏了脑子的傻儿子萧大壮当媳妇。
而这具身体的原主,一个同样叫苏绣的、沉默寡得像个小影子的可怜女孩,就在昨天,因为一盆没端稳的洗脚水,被婆婆刘王氏一巴掌扇在后脑勺上,磕在门槛,就这么没了声息。
“还敢装死?!”
门帘“哗啦”一声被粗暴地掀开,一个身材干瘦、颧骨高耸的中年女人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瓦盆走了进来。她三角眼倒吊,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刻薄相几乎要从脸上满溢出来。
这就是她的婆婆,刘王氏。
刘王氏看她睁开了眼,不但没有丝毫关切,反而把瓦盆重重往地上一掼,里面的脏衣服和浑浊的冷水溅了一地。
“醒了就赶紧滚起来把衣服洗了!一家子人等着穿呢!吃我们家的,喝我们家的,一天到晚就知道偷懒,真当自己是城里来的娇小姐了?我告诉你,进了我们萧家的门,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
一连串的咒骂像是机关枪一样扫射过来,不带半点喘息。
苏绣没有说话。
她挣扎着,从冰冷的土炕上坐了起来。身体虚弱得厉害,常年的营养不良让这具身体单薄得像一片纸,仿佛风一吹就能刮走。
单薄的破旧衣衫根本无法抵御初春的寒意,冷风顺着领口和袖口,刀子一样往骨头缝里钻。
她知道,此刻任何的反驳和哭泣,都只会招来更恶毒的咒骂和更凶狠的巴掌。在这个家里,她这个“童养媳”,地位甚至不如院子里那头能下蛋的老母鸡。
她沉默地穿上扔在炕尾的、补丁摞补丁的破棉鞋,低着头,跟在刘王氏身后,走出了这间让她感到窒息的小偏房。
外面的天光有些刺眼,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萧家的院子不大,泥土地坑坑洼洼,角落里堆着一些农具和杂物,一切都笼罩在一种贫穷所特有的灰败色调里。
堂屋的饭桌旁,己经坐了两个人。
一个是萧家的小儿子,萧铁柱。二十出头的年纪,生得人高马大,此刻却歪歪扭扭地靠在椅子上,两条腿长长地伸着,一副没睡醒的懒散模样。
另一个,就是她名义上的“丈夫”,萧大壮。他痴痴傻傻地坐在凳子上,嘴巴微张着,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滴在胸前的衣服上,洇湿了一大片。他看着苏绣,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笑。
刘王氏进了厨房,很快,锅碗瓢盆的声音响了起来。苏绣知道,这是在分早饭。她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起来,穿越之六零年代指尖生花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穿越之六零年代指尖生花最新章节随便看!那是这具身体最本能的渴望。
片刻之后,刘王氏端着三个碗从厨房里出来。
萧家的早饭,是雷打不动的玉米糊糊。但这糊糊,却被眼前的这个女人,分出了三个截然不同的等级。
她先是将其中一只碗,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小儿子萧铁柱的面前。苏绣的目光掠过,那碗里的玉米糊,是锅底最稠的部分,几乎看不到多少水分,满满的一碗,黄澄澄的,像一块厚实的糕。
然后,刘王氏将第二只碗,重重地顿在傻子大壮的面前。这碗里的糊糊,明显稀薄了许多,但好歹还能看出是粥的样子。
最后,她将第三只碗,像是扔猪食一样,“咣当”一声,扔在了苏绣的面前。
那碗里,装的根本不能称之为“糊糊”。
那是……汤。
是刷锅水一样,清得几乎能照见人影的汤。浑浊的黄色液体里,零星地漂浮着几粒玉米碴子,可怜兮兮地在碗底打着转。
这就是她的早饭。
日复一日,从未改变。
萧铁柱甚至懒得抬头,拿起勺子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嘴角沾满了黄色的米糊,脸上满是理所当然。
刘王氏看着自己宝贝小儿子的吃相,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随即,她转向苏绣,那笑容瞬间消失,又换上了那副刻薄的嘴脸,冷冷地催促道:“看什么看!吃完了赶紧去干活!养你就是让你吃饭的吗?”
屈辱。
巨大的屈辱感,像是冰冷的海水,瞬间将苏绣淹没。
她前世,是受人尊敬的苏老师,是能让残破的国宝织物,在指尖重获新生的修复大师。她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尊严。可如今,在这里,她连一碗果腹的饱饭,都成了一种奢望。
她的手在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眼眶一阵阵发热,泪水几乎就要涌出来。
但她死死地忍住了。
不,不能哭。
苏绣在心里对自己说。哭,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在这个家里,眼泪换不来同情,只会换来更变本加厉的欺凌。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下了所有的情绪。抬起头时,她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与这具身体、这个年纪不相符的、深不见底的平静。
她没有去碰自己面前那碗清汤。
而是端起碗,在刘王氏和萧铁柱诧异的目光中,走到了萧大壮的身边。她用勺子,小心地,将自己碗里那仅有的、屈指可数的几粒玉米碴子,一粒一粒地,都舀了出来,轻轻地喂进了身边这个傻子丈夫的嘴里。
萧大壮含糊不清地咀嚼着,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对着她,又露出了那个傻乎乎的笑。
做完这一切,苏绣才端起自己那碗清可见底的汤,仰起头,一饮而尽。
整个过程,她没有说一句话,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但那份沉默的、带着无声反抗的平静,却让一首拿捏她、习惯了她唯唯诺诺的刘王氏,心里莫名地咯噔了一下。
这丫头……今天怎么有点不对劲?
然而,这点小小的异样,很快就被刘王氏抛在了脑后。在她眼里,一个傻子,一个童养媳,还能翻出天去不成?
苏绣放下碗,正准备起身去收拾桌子,却无意中,听到堂屋外,刘王氏压低了声音,对自己那游手好闲的小儿子萧铁柱嘀咕。
“……铁柱啊,娘跟你说个事儿,邻村的王瘸子那边,托人递话了……说是彩礼好商量……”
“……真的?那敢情好!有了钱,就能给俺娶媳妇了!”
“……就是这个丫头片子,得想个法子,赶紧处理了……”
“王瘸子”、“彩礼”、“处理了”……
几个零星的词语,像是几块冰冷的石头,狠狠砸进了苏绣的心里。
一个巨大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危机,正在这碗清汤之后,悄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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