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把最后一卷铁丝网拖进别墅后院时，太阳正卡在西边的槐树枝桠间，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条警惕的蛇。距离灰影病毒爆发还有16天，空气里己经能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躁动——早上路过的菜市场，卖活禽的摊贩突然掀了摊子，说是鸡笼里的鸡一夜之间全蔫了，眼白翻得吓人；街角的药店门口，挤满了买退烧药的人，玻璃门被撞得“哐当”响。
他蹲下身捆扎铁丝网，指尖被铁丝划出细血痕，渗出来的血珠滴在滚烫的水泥地上，瞬间就洇没了。这是他为后院储水池加的第二道防护，第一道尼龙网昨晚被野狗撞破个洞，现在想来，那野狗的眼神发首，嘴角挂着白沫，恐怕己经是病毒初期感染者了。
“陆沉？”
熟悉的声音从栅栏外传来，陆沉的手猛地一顿，铁丝差点戳进掌心。他抬头，看见苏晴站在雕花铁门外，白大褂口袋鼓鼓囊囊的，手里捏着个牛皮笔记本，被汗水浸得发皱。
“你怎么来了？”他丢下钳子站起来，后背的汗顺着脊椎往下淌，在T恤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苏晴推开虚掩的铁门走进来，目光扫过院角堆成小山的物资：“打你电话没人接，猜你就在这儿。”她举起手里的笔记本，封面上沾着点褐色的试剂，“我把病毒基因序列重新比对了一遍，发现这段碱基对排列……”她突然顿住，盯着陆沉胳膊上的伤，“你又弄伤了？”
陆沉下意识地把胳膊往身后藏：“小口子，没事。”
“什么叫没事？”苏晴快步走过来，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碘伏和创可贴，动作比他还快，“这时候感染了怎么办？”她的指尖碰到他的皮肤时，带着点凉意，陆沉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点若有若无的薄荷香——那是她总往实验服口袋里塞的薄荷糖味。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陆沉看着她低头认真处理伤口的样子，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影，和前世她在实验室记录数据时一模一样。
“猜的。”苏晴贴好创可贴，指尖在他胳膊上轻轻按了按，“你上次说这别墅带后院，适合囤物资。”她起身看向储水池，“这池水能撑多久？”
“挖了六米深，引的是山上的活水，过滤过三遍，够咱们……够两个人用三个月。”陆沉差点说漏嘴，赶紧转开话题，“你刚才说基因序列怎么了？”
苏晴翻开笔记本，纸页边缘卷着毛边：“你看这段‘GCTTAC’，在普通病毒里根本不会这么密集出现，更像是人为插入的标记。”她的指甲在纸页上划过，“我查了全球病毒库，只有方舟集团五年前申请的一项专利里，出现过类似序列。”
陆沉的心跳漏了一拍。比前世提前了整整十天，她就发现了方舟集团的痕迹。
“我去查过方舟集团的公开资料，”苏晴的声音沉下来，“他们三年前突然关闭了非洲的疫苗工厂，当时说是资金链断裂，但现在看来……”她突然抬头，目光撞进陆沉眼里，“你之前说的‘大灾难’，是不是和他们有关？”
后院的槐树突然落下几片叶子，飘在苏晴的笔记本上。陆沉想起前世在方舟集团总部地下室看到的景象——成排的培养皿里泡着变异的胚胎，墙上的电子屏循环播放着“净化计划”的倒计时。他喉结动了动：“别声张，现在还没证据。”
苏晴没再追问，只是把笔记本合上：“我带了点东西。”她从白大褂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个小布包，打开是晒干的薄荷叶，“上次你说院子里缺驱蚊的，这个晒干了泡水，或者点燃了熏，都管用。”
陆沉捏起一片薄荷叶，阳光透过叶片的纹路，在他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前世他总咳嗽，苏晴就天天泡薄荷水给他，说比药管用。后来她死的时候，口袋里还揣着半包没开封的薄荷糖。
“谢了。”他把薄荷叶放进窗台的陶罐里，那里己经摆着一排玻璃瓶，装着不同的种子——胡萝卜、土豆、青菜，都是能在地下室盆栽的蔬菜。
“我该回实验室了，下午还有样本要分析。”苏晴转身要走，又回头指了指他的窗台，“你这窗台挺空的，薄荷适合种在这儿，喜阳，还能挡挡味儿。”
陆沉看着她走出铁门，白大褂的下摆被风吹得扬起，像只欲飞的鸟。他拿起那包薄荷叶，突然发现布包角落里绣着个极小的“晴”字，针脚歪歪扭扭的，和他记忆里苏晴第一次学刺绣时的样子重合在一起。
他蹲在窗台边，用螺丝刀凿出几个浅坑，把薄荷叶埋进去，又从储水池舀了点水浇上。泥土的气息混着薄荷的清香漫开来，他突然注意到，窗台边缘刻着道浅痕——是前世他临死前，用指甲刻下的“等我”，没想到这一世，这道痕还在。
槐树上的蝉突然噤声了。陆沉抬头看向西边，太阳己经沉到地平线以下，只剩漫天晚霞烧得正烈。他摸出手机，给苏晴发了条短信：“晚上早点回，我煮薄荷水。”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窗台的薄荷叶轻轻晃了晃，像是在点头。距离病毒爆发还有16天，但陆沉觉得，有些东西己经和前世不一样了——比如这窗台上的薄荷，比如她主动递过来的创可贴，比如那句没说出口却心照不宣的“我们”。
他拿起钳子，继续捆扎铁丝网。这一次，指尖的力气格外稳，连铁丝缠绕的圈数，都比刚才多了两圈。他要让这窗台的薄荷活下去，让储水池的水永远满着，让那个总往白大褂口袋里塞薄荷糖的姑娘，能笑着等到末世结束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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