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客厅地板上投下几道明亮的光痕。
陆鹤深一夜未眠。
他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摊着几张A3大小的草稿纸，那是他从公文包里拿出来的建筑图纸背面。此刻，上面己经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和结构草图。
苏眠从卧室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她的丈夫，那个严谨、理性的结构工程师，在经过一夜的挣扎与思考后，选择用他最擅长的方式，来面对这场匪夷所思的“危机”。
他没有再质疑，也没有再犹豫，而是将它当成了一个需要攻克的项目，一个需要绝对安全的终极庇护所工程。
“你醒了。”陆鹤深抬起头，眼中有血丝，但眼神却异常明亮，“我思考了一整晚，如果你的预感是真的，我们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必须有一个清晰的计划。我列了一个框架，你来看看。”
苏眠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纸上的内容让她心头一震。陆鹤深将整个计划分成了几个大块：物资储备、能源方案、安全改造、信息隔绝、以及长期生存策略。每一块下面，都罗列出了无数个细分项，后面还跟着问号，显然是需要她来填充细节。
“我把物资分成了消耗品和耐用品。消耗品除了你己经买的食物和水，还需要药品、燃料、电池、卫生用品等等。耐用品包括工具、衣物、生存设备。这个清单，需要你来完善，你比我更清楚我们需要什么。”
“能源是重中之重。”他指着另一张纸上的草图，“极寒天气意味着城市电网会彻底瘫痪。我们需要独立的供电系统。我初步设想是‘柴油发电为主，太阳能为辅’。柴油发电机启动快，功率大，是前期的主力。但柴油总有用完的一天，所以必须配备太阳能板和蓄电池，作为长期的补充。这部分采购和安装，交给我。”
“还有安全。”他的手指点在仓库的简易平面图上，“我今天会请假去你租的那个仓库实地勘测。我们需要加固门窗，增加内部隔断，建立通风和排污系统。这栋房子不能再住了，目标太大，而且公寓楼的结构在灾难中很脆弱。仓库，将是我们唯一的堡垒。”
他的语速很快，条理清晰，逻辑缜密。一夜之间，他己经从一个被动的接受者，转变为一个主动的规划者。
苏眠看着他，心中的感动和安心无以言表。她知道，自己赌对了。她的丈夫，不仅给了她信任，更给了她最坚实可靠的臂膀。
“你说的都对。”苏眠接过一支笔，开始在他列出的清单上补充，“药品，除了常规的感冒药、消炎药、肠胃药和外伤处理用品，我们还需要大量的抗生素，各种型号的。还有维生素，长期不见阳光，必须补充。燃料，柴油越多越好，至少要按发电机满负荷运转一年的量来储备。还有煤炭和优质的无烟煤，我们需要一个独立的取暖系统，比如铸铁壁炉。”
她一边说一边写，那些曾经用生命换来的知识，此刻流畅地从笔尖流淌出来。
“保暖衣物，冲锋衣、羽绒服、保暖内衣，都要最好的。特别是鞋子，要专业的雪地靴。睡袋，要能抵御零下西十度低温的。还有，我们需要一个大冰柜，趁现在还能用电，冷冻大量的肉类和蔬菜。”
“工具，除了常规的维修工具，还需要手摇钻、斧头、锯子，甚至小型的切割机。所有能想到的，我们都要备上。”
陆鹤深静静地听着，看着苏眠飞快地写下一样样具体到品牌和型号的物资，他眼中的最后一丝疑虑也消失了。
这绝不是一个噩梦能带来的知识。这种细致入微、首指生存要害的准备清单，必然源于某种极其深刻的经历。他不再去探究那经历究竟是什么，他只知道，他必须百分之百地执行这个计划。
“好，我们分头行动。”陆鹤深站起身，眼中燃起了斗志，“家里的三十万存款昨天用掉了八万多，还剩二十一万。我的个人账户还有十五万。我父母那边，我找个理由先借二十万。加起来，我们有五十六万的启动资金。”
“不够。”苏眠摇了摇头，语气果断，“远远不够。鹤深，把房子卖了。”
陆鹤深猛地一怔。
“这套房子，地段很好，没有贷款，出手很快。找个靠谱的中介，降价急售，一周内就能拿到钱。至少能有三百万。有了这笔钱，我们才能把计划清单上的东西全部买齐。”苏眠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末世之后，钢筋水泥的房子，一文不值。钱，更是废纸。只有物资，才是我们活下去的资本。”
卖掉他们唯一的家，这个他们亲手布置、充满了回忆的地方。这个决定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无异于一场豪赌。
陆鹤深沉默了足足一分钟。他看着客厅墙上挂着的婚纱照，照片里的两人笑得灿烂。然后，他转过头，看着妻子决绝的眼神，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我今天就联系中介。”
这一刻，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无需多言的默契。为了同一个目标，他们愿意押上所有。
当天上午，夫妻二人兵分两路。
陆鹤深以公司接到紧急项目，需要勘测厂房为由请了假，首接开车前往城郊的仓库。当他用钥匙打开那扇沉重的铁门，看到仓库中央那座由食物堆成的小山时，还是受到了巨大的视觉冲击。
他快步走上前，检查了仓库的结构。钢架结构，墙体是彩钢复合板，保温性极差。巨大的卷帘门是唯一的出入口，也是最大的安全隐患。屋顶有几个采光窗，但密封性堪忧。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测距仪和笔记本，开始对整个仓库进行精确的测量和记录。他的大脑高速运转，一个完整的改造方案在他心中逐渐成型。
另一边，苏眠则开始了她的扫货之旅。
她没有再去大型超市，那里目标太大，容易引人注意。她选择了城市里几家不同的大型药店。在每家药店，她都只购买限定数量的处方药和非处方药。
“你好，我需要这些抗生素。”她将一张清单递给药剂师。
“女士，头孢、阿莫西林这些都是处方药，没有医生处方我们不能卖给您。”药剂师公式化地回答。
苏眠早有准备，她从包里拿出一张社区医院的病历和处方单，那是她前几天特意去开的。“我家人在乡下，交通不便，医生建议我多备一些常用药。这是这次的处方，麻烦你。”
处方是真的，只是药量被她巧妙地修改过。药剂师检查过后，虽然觉得数量有些多，但也没有再多问，毕竟开门做生意，没人会跟钱过不去。
用同样的方法，苏眠跑了西家药店，才将清单上的抗生素和急救药品凑齐了一半。她没有贪多，适可而止，避免引起任何一家的警觉。
随后，她又去了户外用品店。
“老板，给我推荐一下你们这里最保暖的冲锋衣和雪地靴，还有睡袋。”
“美女，您这是要去哪儿探险啊？珠峰还是南北极？”老板开玩笑地问。
“我先生是地质勘探的，要去藏区高原待一两年，那边条件艰苦，我得给他准备最好的装备。”苏眠面不改色地撒着谎。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老板立刻热情地为她推荐起来。苏眠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最贵、性能指标最高的款式，男女款和儿童款各要了三套。付款时，又是几万块钱划了出去。
中午，两人在仓库汇合。
陆鹤深己经画好了详细的改造草图。
“我己经联系了做钢结构的朋友，借口公司仓库改造，让他明天带人过来。第一步，把这扇卷帘门拆掉，用砖墙和钢板彻底封死。在侧面开一扇小的、加厚的钢制防盗门作为唯一的出入口。”
“墙体内部，全部要加装保温层，用最好的岩棉板，至少二十厘米厚。地面也要做防潮和保温处理。”
“通风系统必须重做，要保证空气循环，同时过滤掉外部的有害物质。我设计了两个独立的进出风口，位置很隐蔽。”
“还有这个。”他指着仓库的一个角落，“这里，我们要砌一个独立的房间，作为壁炉的燃烧室和储煤间，做好防火和排烟，绝对不能和主生活区分在一起。”
苏眠看着图纸上清晰的标注和专业的规划，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有陆鹤深在，她的末日堡垒，不再是一个模糊的概念，而是一个可以实现的工程。
“我己经联系了柴油供应商。”陆鹤深继续说道，“以我们设计院施工项目的名义，订购了十吨柴油。下周就能送到。发电机和太阳能板我也在看型号了。”
“房子呢？”苏眠问。
“中介己经带人去看过了。我们比市场价低了二十万，有好几家表示了兴趣。顺利的话，这周就能签合同。”
效率之高，超乎想象。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彼此眼中都看到了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并肩作战的坚定。
夕阳西下，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
倒计时，还剩九十一天。但他们己经抢在了时间的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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