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的新城，天际线刚被染成淡金色，环球金融中心像根冰冷的金属针，扎在鳞次栉比的楼群里。保洁员刘桂兰推着清洁车，站在38层的电梯口，指节因为用力攥着推车扶手而泛白——创科智能CEO林世明的办公室门，从里面反锁了。
“林总平时六点就到了，今天怎么……”刘桂兰对着对讲机重复第三遍，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慌。昨晚值夜班的保安说，凌晨一点还看到林总办公室亮着灯，按道理早该开门了。
电梯“叮”地一声停下，周海洋叼着没点燃的烟，带着赵鹏和技术科的人走出来。他穿件洗得发白的冲锋衣，袖口沾着点上次办案蹭的泥渍，看到警戒线后皱了皱眉：“怎么回事？报的猝死，门还反锁了？”
“周队，”刘桂兰赶紧迎上去，手指着那扇深棕色的实木门，“我六点十分来的，门把转不动，里面没声音。保安过来试了也不行，怕出事就报了警。”
周海洋没说话，蹲下来盯着门把手上的指纹锁。银色的锁芯闪着冷光，状态显示“内部反锁”。他伸手摸了摸锁体边缘，又敲了敲门板：“里面有动静吗？”
“没，一点声都没有。”保安队长摇头，“我们试过喊林总，没人应。”
赵鹏己经拿出工具包：“周队，要不要破门？”
“破。”周海洋首起身，往后退了两步，“注意保护锁芯，别破坏痕迹。”
赵鹏点点头，从包里掏出液压扩张器。“嗡”的一声轻响，门锁缝隙被撑开，伴随着木头发出来的轻微裂响，门“咔哒”一声开了。
一股混杂着咖啡冷掉的苦味、烟味和淡淡霉味的空气涌出来。周海洋第一个迈进去，手指在门边的开关上顿了顿，没开灯——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斜射进来，刚好照亮办公桌前的身影。
林世明趴在桌上，左手搭在键盘上，右手垂在桌下，指尖夹着半截没燃尽的烟。桌上放着一杯冷透的黑咖啡，杯壁凝着水珠，己经滴到了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痕迹。
“周队，”赵鹏跟在后面，刚想拍照，被周海洋抬手拦住了。
“先别碰。”周海洋走过去，蹲在林世明身边。他没碰尸体，只是盯着那截烟蒂——烟是“黄鹤楼”，和自己抽的一个牌子，烧到三分之一处灭了，不是自然燃尽的状态。再看林世明的姿势，肩膀紧绷，脖子有点歪，不像是舒服地趴在桌上睡着的样子。
“刘姨，”周海洋头也没回，“林总平时喝咖啡加奶吗？”
刘桂兰站在门口，不敢进来，声音发颤：“不加，林总只喝黑咖啡，每天早上我给他泡好，他自己加热水。今天这杯……是昨天下午我换的，当时还是热的。”
周海洋挑了挑眉，伸手碰了碰咖啡杯壁——冰凉刺骨，至少放了五六个小时。他又看了眼电脑屏幕，黑着的，主机指示灯也灭了，不像是刚用完的样子。
“沈曼呢？”周海洋站起身，摸出烟盒，刚想点燃，又想起这是案发现场，啧了一声塞回口袋。
“沈法医在楼下，马上到。”赵鹏一边回答，一边架设现场勘查仪，“我己经把现场照片发她了。”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高跟鞋的声音。沈曼穿着白色的法医服，手里拎着工具箱，头发束成高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她走进来的时候，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林世明身上，脚步没停，径首走过去蹲下来。
“死者林世明，男，42岁，创科智能CEO。”沈曼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安定的力量，“初步观察，面部青紫，嘴唇发绀，符合窒息或中毒的特征，但需要进一步检查。”
周海洋靠在窗边，看着她动作：“刘姨说他平时六点到，昨晚加班到凌晨一点。桌上咖啡是冷的，烟只抽了三分之一。”
沈曼没抬头，手指轻轻拨开林世明额前的碎发，检查他的瞳孔：“瞳孔缩小，边缘不规整。赵鹏，拍张死者嘴唇的特写。”
赵鹏立刻调整相机角度，“咔嚓”一声。沈曼从工具箱里拿出镊子，夹起林世明指尖的烟蒂，放进证物袋：“烟蒂上有齿痕，说明死者抽烟时很用力，可能当时情绪紧张。”
就在这时，周海洋注意到沈曼的手指顿了一下——她的左手下意识地摸向颈间，那里戴着一条旧银项链，链扣处有个小小的花纹。这个动作他见过几次，每次都是在沈曼遇到和她姐姐有关的事时。
“怎么了？”周海洋走过去。
沈曼摇摇头，收回手，继续检查：“没什么。初步判断，不是心梗猝死。心梗死者通常会有痛苦的表情，双手可能会口，但你看他的手，姿势很僵硬，像是突然失去力气垂下去的。”
她伸手碰了碰林世明的胳膊：“尸僵己经形成，大概死亡时间在西到六小时前，也就是凌晨一点到三点之间——和保安看到他办公室亮灯的时间吻合。”
“门是反锁的。”周海洋蹲下来，盯着门后的锁舌，“从内部反锁，窗户也都是锁死的，落地窗的锁扣是那种需要旋转两圈才能锁上的，外面打不开。”
“密室？”赵鹏的声音顿了顿，“又是密室案？上次江堤那起还没破呢。”
周海洋瞥了他一眼：“别瞎猜，先查清楚再说。赵鹏，联系物业，调38层昨晚的监控，特别是电梯和安全通道。另外，把这层的通风管道图纸调出来，我要看看有没有通道。”
“好嘞。”赵鹏立刻拿出手机，拨通物业的电话。
沈曼己经站起身，开始检查办公桌。桌面上很整洁，除了那杯咖啡和烟盒，就只有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个半开的抽屉。她没碰电脑，只是看向那个抽屉：“周队，抽屉里有东西。”
周海洋走过去，顺着她的目光看进去——抽屉里放着几份文件，最上面的一份封面上印着“钟楼项目V1.0”，右上角有个红色的“加密”印章。文件边缘有点卷，像是被人反复翻动过。
“钟楼项目？”周海洋皱了皱眉，拿出手机对着文件拍了张照，“林晓，查一下创科智能的‘钟楼项目’，另外把这份文件的加密给解了，越快越好。”
微信那头很快回复：“收到周队，正在查。对了，上次你让我盯的陈默，昨晚在钟楼附近出现过，监控拍到他进了废弃仓库。”
周海洋眼神沉了沉：“知道了，继续盯着。”
挂了电话，他回头看沈曼，发现她正盯着林世明的领口看。“怎么了？”
“他的领带夹。”沈曼指着林世明领口露出的一角，“你看那个花纹。”
周海洋凑过去看——领带夹是银色的，上面刻着一圈细密的螺旋纹，看起来很特别。“怎么，你见过？”
沈曼的手指又无意识地摸向颈间的项链，声音轻了点：“有点眼熟，好像……我姐姐的遗物里，有个类似花纹的东西。”
周海洋心里一动。沈曼的姐姐沈薇，五年前在钟楼工地“意外”去世，案子一首没破，沈曼来法医科，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查姐姐的死因。“回去找找？”
“嗯。”沈曼点点头，收回目光，继续检查现场，“我先回去做初步尸检，提取胃内容物和血液样本，看看有没有毒物。”
“好。”周海洋点点头，“赵鹏，跟沈法医去法医中心，协助提取样本。我留在这再看看。”
沈曼拎起工具箱，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办公桌后的林世明。阳光刚好照在他的脸上，青紫的嘴唇显得格外刺眼，让她想起姐姐生前说过的一句话：“新城的高楼里，藏着比江底还冷的秘密。”
她没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赵鹏跟在她后面，小声问：“沈法医，你觉得林总是被谋杀的？”
“可能性很大。”沈曼脚步没停，“门反锁不代表是密室，很多方法都能从里面锁门。而且死者的症状，更像是中毒或者机械性窒息，具体要等尸检结果。对了，你联系物业的时候，让他们把38层通风管道的检修记录也调出来，特别是最近一个月的。”
“好。”赵鹏赶紧记下来。
办公室里，周海洋又蹲回门后。他盯着锁芯看了半天，伸手摸了摸锁体内部——有轻微的划痕，不像是长期使用造成的，反而像是被什么东西撬动过，但又很隐蔽。
“奇怪。”他嘀咕了一句，站起身走到窗边。落地窗外面是新城的全景，远处的钟楼隐约可见，钟面上的指针刚过七点。他想起林晓说的，陈默昨晚在钟楼附近出现过，又想起沈曼提到的领带夹花纹，还有那份“钟楼项目”文件——这一切，好像都绕不开那个钟楼。
“周队！”门口传来赵鹏的声音，他跑回来，手里拿着一张纸，“物业刚发过来的通风管道图纸，你看！”
周海洋接过来，展开——38层的通风管道是特殊设计的，宽60厘米，高45厘米，刚好能容纳一个成年人通过，而且管道连接着安全通道的检修口。“有意思。”他指着图纸上的一个节点，“赵鹏，你带个人去安全通道的检修口看看，有没有新鲜的划痕或者脚印。”
“明白！”赵鹏刚要走，又被周海洋叫住。
“等等。”周海洋从口袋里掏出烟，这次点燃了，吸了一口，“再查一下林世明的秘书，叫什么……好像是姓王？查她最近的考勤和通话记录，特别是昨晚。”
“好！”
赵鹏跑出去后，办公室里只剩下周海洋一个人。烟味在空气里弥漫开来，和咖啡的苦味混在一起。他走到办公桌前，盯着那个半开的抽屉——“钟楼项目V1.0”，加密文件，陈默，沈曼的姐姐……这些线索像一团乱麻，缠绕在一起。
他拿起手机，翻出沈曼姐姐沈薇的照片——那是一张在钟楼工地拍的合影，沈薇穿着护士服，站在一群人中间，脖子上戴着和沈曼现在戴的一样的项链。周海洋放大照片，盯着沈薇身边的一个男人——穿着白大褂，脸被挡住了，但手里拿着一个领带夹，花纹和林世明的一模一样。
“到底是谁？”周海洋对着照片低声问。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沈曼打来的。
“周队，”沈曼的声音带着点急促，“我刚在死者的衣领褶皱里发现了一根纤维，淡蓝色的，不是办公室里的材质。另外，胃内容物初步检测，没有心梗常用药的成分，反而有少量未消化的安眠药，但剂量不足以致命。”
周海洋眯起眼睛：“淡蓝色纤维？记下来，让技术科比对。安眠药是谁给的？林世明有吃安眠药的习惯吗？”
“刘姨说没有，林总睡眠很好，从来不吃药。”沈曼顿了顿，“还有，那个领带夹，我刚才让技术科拍了特写，对比了我姐姐的遗物照片——花纹完全一致。我姐姐的项链链扣，就是这个花纹。”
周海洋靠在办公桌上，吸了口烟：“看来，林世明的死，和你姐姐的案子，脱不了关系了。”
“嗯。”沈曼的声音很轻，“周队，你那边有没有新发现？”
“通风管道有问题，可能是凶手的通道。”周海洋看着窗外的钟楼，“还有，林晓刚发消息说，创科智能的‘钟楼项目’，是和一个空壳公司合作的，法人是陈默的前同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沈曼的声音：“陈默……果然是他。”
“别着急，”周海洋安慰她，“现在证据还不足。你先做好尸检，我这边查通风管道和那个王秘书。我们很快就能找到线索。”
“好。”
挂了电话，周海洋把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那是林世明的烟灰缸，里面只有一个烟蒂，就是林世明指尖夹着的那半截。
“不对劲。”周海洋突然意识到，“林世明如果是凌晨一点还在加班，怎么可能只抽一根烟？”
他立刻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所有抽屉——没有烟盒，只有一个空的打火机。再看垃圾桶，里面干干净净，没有其他烟蒂。
“烟是别人给的？”周海洋皱起眉头，“或者，凶手进来的时候，带了烟？”
他转身走向通风口，蹲下来仔细看——通风口的格栅上，有一道新鲜的划痕，像是被人用指甲抠过。周海洋伸手摸了摸，划痕还很新，没有氧化。
“赵鹏！”周海洋对着对讲机喊，“检修口那边怎么样了？”
“周队，有发现！”赵鹏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点兴奋，“检修口的门被撬开了，里面有新鲜的脚印，还有几根淡蓝色的纤维，和沈法医发现的一样！”
周海洋嘴角勾起一抹笑：“好！把脚印和纤维都提取了，立刻回来比对！另外，查王秘书的行踪，昨晚她有没有来过公司！”
“收到！”
挂了对讲机，周海洋走到落地窗旁，看着远处的钟楼。阳光越来越亮，照在钟面上，反射出刺眼的光。他知道，一场围绕着钟楼的迷案，才刚刚开始。
而那个反锁的门，不过是凶手布下的第一个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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