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新城法医中心的微量物证实验室里,白炽灯的光线冷得像冰。沈曼戴着双层手套,正将一根纤细的金属探针伸进玻璃培养皿里,探针顶端粘着的,是从珠宝展死者李某指甲缝里提取的微量纤维。实验室的恒温设备嗡嗡作响,将温度精准控制在25℃,确保纤维样本不会因环境变化而受损。
“放大200倍。”沈曼对着显微镜旁的操作屏轻声说。一旁的助手立刻转动旋钮,屏幕上原本模糊的纤维瞬间清晰——那是一种深红色的木质纤维,纹理呈波浪状,纤维表面还附着着极细的紫檀木粉末。沈曼将另一个培养皿推到显微镜下,里面是从参展商张某指甲缝里提取的样本,放大后,两段纤维的纹理、颜色、密度完全重合,就像从同一块木头上剥落的碎屑。
“记录下来,样本编号FM2201与FM2202,木质纤维成分一致,均为小叶紫檀,匹配度99.8%。”沈曼摘下手套,指尖因为长时间用力微微泛白。她走到窗边,拨通了周海洋的电话,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周队,纤维比对结果出来了。”沈曼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张某和死者指甲缝里的纤维完全匹配,都是珠宝盒的紫檀木材质。她之前说没见过李某,撒谎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周海洋略显沙哑的声音:“我知道了。我现在正在会展中心张某的展位,你过来一趟,带上报告。林晓刚查到她和李某的微信聊天记录,有大问题。”
挂了电话,沈曼将报告塞进文件夹,抓起外套快步走出实验室。法医中心的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她的脚步声在回荡,脑海里反复闪过珠宝展现场的画面——破碎的紫檀木盒子、死者头上的伤口、张某苍白的脸,还有那个刻在钻石吊坠上的∞符号,像一个解不开的结,死死缠着所有线索。
半小时后,沈曼赶到新城国际会展中心。展厅己经恢复了部分秩序,只是中央展区依旧被警戒线围着,地上的血迹被清理干净,但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消毒水味。周海洋正站在“锦绣服饰”的展位前,林晓拿着平板电脑站在他身边,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沈法医,你来了。”林晓看到沈曼,立刻迎了上来,将平板递过去,“你看张某和李某的聊天记录,从一周前就开始了。”
沈曼低头看着屏幕,聊天记录的时间线清晰地铺展开来:
【一周前】
李某:张总,陈医生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事成之后100万,钱从钟楼服饰走。
张某:风险太大了,那可是500万的项链,万一被发现……
李某:陈医生都安排好了,监控会有死角,你只要在十点二十五分打翻水杯吸引注意力,剩下的我来。他还说,你公司欠的1000万,他能帮你搞定。
【三天前】
张某:钟楼服饰的钱真的能到账吗?银行那边快催死我了。
李某:陈医生己经打了10万定金到你账户,备注是代加工费。事成之后再给90万,足够你还一部分贷款了。
张某:那个∞符号,真的要印在连衣裙上吗?
李某:陈医生说必须印,这是标记。
【昨天】
张某:我还是怕……
李某:你没得选,要么等着公司破产,要么跟我们干。陈医生说,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沈曼的手指在屏幕上顿住,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钟楼服饰”“陈医生”“∞符号”,这些关键词像针一样扎进她的脑海,和姐姐日记里的内容、废弃仓库里的线索死死缠在一起。
“她公司的情况怎么样?”沈曼抬起头,看向周海洋。
周海洋靠在展位的展板上,展板上印着钟楼图案的连衣裙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刺眼。“林晓查了,锦绣服饰欠银行1000万贷款,下个月到期,还欠着供应商500万货款,己经快周转不开了。”他顿了顿,指了指展板上的连衣裙,“这些衣服都是钟楼服饰代加工的,布料来自钟楼附近的废弃工厂,就是我们上次夜探的那个仓库。”
沈曼走到展板前,伸手摸了摸连衣裙的布料,粗糙的质感和仓库里找到的样本一模一样。她翻开衣领,里面的标签上印着“钟楼服饰有限公司代加工”,标签角落还有一个极小的∞符号,用红色丝线绣着,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她不仅参与了盗窃,还在帮陈默洗钱。”沈曼的声音有些发冷,“用代加工的名义把赃款转到钟楼服饰,再流向别的地方。林晓,钟楼服饰的资金流向查得怎么样了?”
“查到了!”林晓立刻点头,调出另一份文件,“钟楼服饰最近一个月的资金流向很奇怪,除了给张某转的10万,还有50万转到了钟楼药材基地,备注是原材料采购款。另外,还有30万转到了一个匿名账户,暂时查不到去向。”
“钟楼药材基地……”沈曼皱起眉,这个名字让她想起姐姐日记里的话——“钟楼的钢筋会生锈,陈医生说要找药材来修”。难道陈默真的在用药材基地的名义做什么?
就在这时,展位外传来一阵骚动,一名民警跑了进来:“周队,张某在休息室里情绪失控,说要见你,有话要说。”
周海洋和沈曼对视一眼,快步向休息室走去。
休息室里,张某坐在沙发上,头发凌乱,眼睛红肿,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杯没动过的水。看到周海洋和沈曼进来,她的身体明显抖了一下,双手紧紧攥着衣角。
“张总,我们己经看过你和李某的聊天记录了。”周海洋在她对面坐下,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100万定金,钟楼服饰的代加工,打翻水杯吸引注意力,这些都是你做的,对吗?”
张某的肩膀垮了下来,眼泪突然掉了下来:“我……我也是被逼的。”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公司快破产了,银行天天催债,供应商堵在门口要账,我真的没办法了……”
“是陈默找的你?”沈曼坐在周海洋身边,目光紧紧盯着张某,“他怎么跟你说的?100万是怎么约定的?”
张某抹了抹眼泪,慢慢抬起头:“是一个自称陈医生的人找的我,半个月前,在我公司楼下的咖啡馆。他说他能帮我搞定公司的债务,只要我帮他做一件事——配合李某偷项链。他说李某是会展中心的保安,熟悉监控和安保路线,不会出问题。”
“他长什么样?”周海洋追问。
“戴着手套和口罩,看不清脸,只看到眼睛,很冷静,好像什么都不怕。”张某的声音有些颤抖,“他还说,项链偷到手后,会有人来取,让我别管。事成之后,钟楼服饰会给我100万,足够我还一部分贷款。他还说,如果我不配合,他就会让银行立刻起诉我,让我公司彻底破产。”
沈曼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大脑飞速运转:“那个∞符号,是他让你印在连衣裙上的?为什么要印这个?”
“他说这是标记,方便取货的人识别。”张某摇摇头,“我当时没多想,只想拿到钱,就答应了。我真的不知道李某会杀人……我以为只是偷项链,不会出人命的……”
“你撒谎。”沈曼突然开口,语气冷得像冰,“你指甲缝里有珠宝盒的木质纤维,说明你在案发时接触过那个盒子。李某是用盒子砸死死者的,你不可能不知道。而且,你和李某的聊天记录里,他明确说过‘陈医生都安排好了’,你早就知道会有意外发生。”
张某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周海洋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张某,你现在老实交代,陈默还跟你说过什么?钟楼服饰的资金为什么会流向钟楼药材基地?你知道陈默的下落吗?”
张某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她低下头,沉默了很久,才慢慢抬起头,江城迷案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江城迷案最新章节随便看!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我……我知道的不多。陈医生说,洗钱的钱要用于‘钟楼的修复’,具体是什么修复,他没说。他还说,钟楼药材基地是他的人在负责,让我别打听。”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里,他每次都是用匿名电话联系我,从来没说过自己的地址。”
“匿名电话的号码是多少?”林晓立刻拿出手机,准备记录。
张某报出一个号码,林晓输入后,脸色立刻变了:“这个号码和之前李某手机里存的‘钟医生’的号码一样,是陈默的匿名号码!”
周海洋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林晓,立刻追踪这个号码的位置,看看能不能找到陈默的踪迹。另外,查钟楼药材基地的负责人,还有那个匿名账户的去向。”
“收到!”林晓立刻转身跑出休息室。
休息室里只剩下周海洋、沈曼和张某三个人,空气里弥漫着压抑的沉默。沈曼看着张某苍白的脸,突然想起姐姐沈薇——当年姐姐也是这样,被卷入钟楼工地的黑幕,最后不明不白地死去。而现在,又有人因为陈默的操纵,走上了犯罪的道路。
“你知道钟楼工地2015年的事吗?”沈曼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比如钢筋偷工减料,脚手架坍塌事故,还有一个叫沈薇的护士?”
张某愣了一下,摇摇头:“我不知道……陈医生没跟我说过这些。不过,我公司的一个老员工,以前在钟楼工地做过清洁工,她说当年工地死过人,还欠了很多工人的工资。”
“那个清洁工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里?”周海洋立刻追问。
“叫王秀兰,半年前辞职了,说是回老家了。”张某的声音越来越小,“我记得她辞职前,陈医生找过她一次,之后她就突然要走,还说再也不回新城了。”
沈曼的心脏猛地一跳,王秀兰?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见过。她突然想起卷44的线索——张某的妈妈是2015年钟楼工地的清洁工,失踪至今,当年的报案人是陈默。难道这个王秀兰,就是张某的妈妈?
“你妈妈是不是叫王秀兰?”沈曼的声音有些颤抖。
张某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大大的:“你……你怎么知道?我妈妈在我小时候就失踪了,我只知道她当年在钟楼工地做清洁工,其他的都不知道。陈医生说他能帮我找到妈妈,所以我才答应他的……”
眼泪顺着张某的脸颊滑落,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我真的很想找到妈妈,我以为陈医生能帮我,没想到……没想到他只是在利用我……”
周海洋和沈曼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陈默不仅利用张某的公司洗钱,还利用她找妈妈的心理,让她参与犯罪。这个男人,就像一个织网的蜘蛛,把所有和钟楼工地有关的人都缠进他的网里,一步步推向深渊。
就在这时,林晓的电话打了过来,语气急促:“周队,查到了!那个匿名账户的钱转到了钟楼药材基地的负责人王建国的账户里,王建国是陈默的远房舅舅!还有,我们追踪到陈默的匿名电话,最后一次通话地点在钟楼附近的废弃工厂,就是我们上次夜探的仓库!”
“立刻通知赵鹏,带队员去仓库包围!”周海洋对着电话大喊,“我们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周海洋看着张某,语气严肃:“你现在跟我们去局里,把所有事情都交代清楚。如果你能配合我们找到陈默,戴罪立功,法院会考虑从轻处理。”
张某点点头,慢慢站起身,眼神里充满了悔恨。
警车呼啸着驶离会展中心,朝着钟楼附近的废弃工厂驶去。沈曼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脑海里反复闪过姐姐的日记、废弃仓库里的白大褂、张某妈妈的失踪案,还有那个刻在钻石吊坠上的∞符号。
“你说,陈默为什么要这么做?”沈曼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为了他妹妹小雅,为了我姐姐,还是为了钟楼工地的真相?”
周海洋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目光坚定:“不管他为了什么,他都不能用这种方式。他以为自己在复仇,在伸张正义,其实只是在制造更多的悲剧。我们必须阻止他,不能让更多的人被他利用。”
沈曼点点头,看向窗外的钟楼。钟楼的轮廓在夕阳下显得有些模糊,像一个沉默的巨人,见证着新城的繁华与黑暗。她知道,一场和陈默的终极对决,即将在那个废弃的仓库里展开。而这一次,他们必须赢,不仅为了那些死去的人,也为了揭开所有的真相,还新城一个干净的天空。
警车驶进钟楼附近的小巷,废弃工厂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工厂的大门紧闭,周围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铁丝网的声音。周海洋下车,示意队员们隐蔽,然后给沈曼使了个眼色。
沈曼点点头,拿出勘查箱,跟在周海洋身后,慢慢靠近工厂的大门。大门上挂着一把生锈的铁锁,锁孔里插着一把钥匙,像是故意留给他们的。
周海洋轻轻转动钥匙,铁锁“咔哒”一声打开。他推开门,工厂里的景象瞬间映入眼帘——里面堆满了“钟”字试剂瓶、钟楼建设的旧图纸,还有一些印着∞符号的布料。而在工厂的中央,一个穿黑色连帽衫的男人背对着他们站着,手里拿着一个刻有“钟”字的金属牌。
“陈默!”周海洋大喝一声,“不许动!”
男人慢慢转过身,脸上戴着一个黑色的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晴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像一潭死水。
“你们终于来了。”男人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等你们很久了。”
沈曼看着男人的眼睛,突然觉得有些熟悉。她想起姐姐日记里的照片,想起废弃仓库里的白大褂,想起那个刻在金属牌上的名字——小雅。
“你到底是谁?”沈曼的声音有些颤抖,“小雅还活着吗?我姐姐的死,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男人笑了笑,笑声里带着一丝悲凉:“想知道真相吗?那我们就好好谈谈。”他顿了顿,指了指旁边的桌子,“桌子上有一份文件,里面有你们想知道的一切。”
周海洋示意队员们不要轻举妄动,慢慢走到桌子前,拿起文件。文件的封面上,印着一个醒目的∞符号,下面写着几个字:“钟楼工地真相报告”。
他翻开文件,里面的内容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2015年钟楼工地的钢筋偷工减料记录、孙某的贪污证据、小雅的死亡真相、沈薇的调查过程,还有陈默这些年的复仇计划,都清晰地记录在里面。
沈曼凑过去,看着文件里的内容,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姐姐当年的调查没有白费,小雅的死也不是意外,而陈默,这个被仇恨吞噬的男人,用他自己的方式,一步步揭开了所有的真相,却也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现在,你们可以抓我了。”陈默摘下口罩,露出一张苍白而疲惫的脸,“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小雅,为了沈薇,为了所有被钟楼工地伤害的人。”
周海洋看着陈默,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陈默的行为己经触犯了法律,必须受到惩罚。但他也理解,这个男人心里的痛苦和绝望,那些被掩盖的真相,那些死去的人,像一根毒刺,扎在他的心里,让他不得不做出极端的选择。
“带走。”周海洋的声音有些沙哑。
队员们上前,将手铐戴在陈默的手上。陈默没有反抗,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工厂里的旧图纸,眼神里充满了留恋。
沈曼站在原地,看着陈默被带走的背影,眼泪越掉越多。她知道,这场持续了九年的恩怨,终于要画上一个句号了。而那些死去的人,那些被伤害的人,也终于可以得到安息。
夕阳的余晖透过工厂的窗户,洒在那些印着∞符号的布料上,像一个永恒的标记,见证着这场跨越九年的复仇与救赎。而新城的天空,在经历了这场黑暗之后,终于迎来了一丝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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