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乐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奶奶上了马车，模样谨慎，老人受宠若惊，布满皱纹的手微微发颤，连声道："使不得，使不得啊世子..."
"老夫人不必客气。"李长乐温声应着，唇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精致的侧脸上，将那本就出众的容貌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奶奶看着这张俊美得过分的脸，心里不禁对这个"小伙子"生出几分好感。
待奶奶坐稳后，李长乐自然地转向陆清晏，伸出手想要扶她。然而陆清晏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清冷如秋霜，随即自己利落地登上了马车，裙裾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
李长乐的手悬在半空，怔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摸了摸鼻子，自嘲地笑了笑。这一幕恰好落入暗中观察的陆清晏眼中。
她不禁暗忖：寻常男子被这般拒绝，怕是早就恼羞成怒，更何况是这等身份的世子。可这人非但不怒，反而露出那般...近乎憨傻的表情？
莫不是装出来的？陆清晏垂下眼帘，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心中的戒备又添了几分。
李长乐随后登上马车，敏锐地察觉到陆清晏警惕的目光，立刻识趣地选了个离她们最远的位置坐下。这个举动让陆清晏稍稍安心，却又在心底冷笑：果然是个惯会做戏的，这般懂得拿捏分寸。
马车缓缓启动，车厢内顿时被一种微妙的寂静笼罩。柔软的锦缎坐垫，精致的雕花窗棂，就连车壁上镶嵌的夜明珠都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奶奶局促地不敢乱动，布满老茧的手小心翼翼地抚过身下柔软的锦缎坐垫，眼中写满了不安。
"老夫人，陆姑娘，请用茶。"
李长乐清越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她执起青玉茶壶，动作优雅地为二人斟茶。氤氲的茶香顿时在车厢内弥漫开来，与窗外渐浓的暮色交织成一幅静谧的画面。
陆清晏接过茶杯时，指尖不经意触到李长乐的手，立即如触电般缩回。
这个细微的举动让李长乐眸光微暗，但很快又漾开温和的笑意："这是江南新贡的龙井，味道清雅，不知合不合二位的口味。"
奶奶连声道谢，捧着茶杯的手仍在微微发颤。陆清晏则只是淡淡颔首，轻抿一口便将茶杯放下，目光始终不与李长乐相接。
车轮碾过青石路面，发出规律的辘辘声。陆清晏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中五味杂陈。想到即将要以丫鬟的身份进入王府，那些关于高门大户勾心斗角的传闻便如阴云般笼罩心头。她一个山野医女，该如何在那样的环境中保全自己和奶奶？
"陆姑娘似乎心事重重？"
李长乐温和的询问将陆清晏从思绪中拉回。她抬眼，对上那双清澈的眸子，竟有一瞬间的恍惚。这世子的眼睛生得极美，眼尾微微上挑，瞳仁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深邃，此刻正带着关切注视着她。
"劳世子挂心，民女无事。"陆清晏垂下眼帘，语气疏离。
李长乐轻轻放下茶杯，声音放得更柔："我知道以丫鬟的名义委屈了姑娘，但请相信，这只是一时权宜之计。王府规矩虽多，但母亲为人最是和善，定不会为难你们。"
陆清晏闻言，唇角泛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冷笑。说得好听，不过是换个方式将她囚于牢笼罢了，甚至没有一个正式的名份。但她面上仍维持着恭敬："世子多虑了，民女既己答应进府，自会守本分。"
见她如此，李长乐眼中掠过一丝失落，却也不再强求，转而望向窗外："快到朱雀大街了，这个时辰正是夜市最热闹的时候。"
奶奶好奇地掀开车帘一角，只见街道两旁灯火通明，各色摊贩吆喝声不绝于耳，行人摩肩接踵，好一派繁华景象。她这辈子从未见过这等热闹，不由得看得入了神。
"若是老夫人有兴趣，改日我可以陪您逛逛京城。"李长乐见状，立即热情提议。
"使不得，使不得..."奶奶连连摆手，"世子身份尊贵，老身怎敢劳烦..."
"老夫人不必客气。"李长乐笑道，"我平日里也常陪着母亲逛街，正好可以给您当个向导。"
陆清晏在一旁默默听着，心中的疑云愈发浓重。这个世子对她们的态度实在太过殷勤，完全超出了一个贵族对平民应有的态度。难道真的仅仅只是因为看中了她的容貌？可自己除了容貌好像也没什么能拿的出手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在心底冷笑。果然天下男子都一样，不过是贪图美色罢了。那些温文尔雅，不过是猎艳的手段。
青石板路的起伏让马车轻轻摇晃，车厢里的沉默却纹丝不动。李长乐脊背挺得笔首，指尖反复着腰间玉佩的棱角，那枚平日里被她视若珍宝的暖玉，此刻倒成了掩饰局促的工具——方才在府门前备好的几句问候，早被心头乱撞的鼓点撞得七零八落。
她偷眼去瞥身侧的人，见对方正望着车帘缝隙外的街景，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往日里在家里条理清晰、三言两语便能定夺要事的世子，此刻喉结滚动了数次，却只憋出一声极轻的咳嗽。她甚至暗自懊恼，方才怎么没多跟别人问几句，该用什么样的家常话，才不算唐突。
马车驶过一座石桥，河水在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李长乐望着窗外，灵机一动，忽然轻声吟道："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
陆清晏微微一怔，没想到这个纨绔的世子竟会吟诗。而且这诗句……
"世子好文采。"她难得地开口称赞，虽然语气依旧冷淡。
李长乐转回头，眼中闪着惊喜的光："陆姑娘也懂诗词？"
"略知一二。"陆清晏简短应答，不再多言。
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但气氛似乎不似先前那般凝滞了。李长乐悄悄观察着陆清晏的侧脸，在晃动的灯影下，她清丽的容颜更添几分朦胧之美。
而陆清晏则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灯火，心中百感交集。前路茫茫，她不知等待着自己的将会是什么。但至少此刻，这个看似纯良的世子，还没有展现出她想象中的狰狞面目。
夜色渐深，马车依旧不疾不徐地行驶在京城的长街上。一轮明月高悬天际，清辉洒落，将三人的影子投在车厢壁上，交织成一幅奇妙的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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