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下定决心要替柳婉儿了结柳府的麻烦，李长乐便素来雷厉风行，绝不拖泥带水。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她便唤来王府总管，仔细吩咐备上两份厚礼，贺礼既不失王府体面，又暗合着为婉儿撑腰的心意。
一切安排妥当，李长乐并未首接动身，而是先绕去了柳婉儿居住的锦瑟院。
此时晨光正好，透过雕花窗棂洒进屋内，落在临窗而坐的柳婉儿身上，为她素白的衣袂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她手中捧着一卷《玉台新咏》，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
而是怔怔地望着窗外庭院里初开的梅花，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轻愁，如同蒙在玉上的薄尘，让人心疼。
“婉儿。”李长乐放轻脚步走过去，在她对面的梨花木椅上坐下，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打破了屋内的静谧。
柳婉儿闻声抬眸，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颤了颤，看到是李长乐，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被复杂的情绪取代——有感激，有不安，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抗拒。
她轻轻合上书卷，放在膝上，声音轻得像风中飘絮：“长乐，你不必为我这般费心。柳府……我是绝不会回去的。”
那语气虽柔，却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决。在她心中，那个所谓的“家”早己不是温暖的港湾，而是充斥着冰冷算计的牢笼——父亲的重男轻女，继母的刻薄刁难，家人的视她为棋子，还有那些明里暗里的倾轧，早己将她对亲情的最后一丝期待消磨殆尽。
李长乐看着她眼底深藏的隐忍与痛楚，心中替她不平的念头愈发强烈。
她向前倾了倾身，语气坚定得不容置喙，眼底闪烁着为朋友撑腰的义愤：“我知道你不愿回去，这没关系，你就在王府安心住着，有我在，没人能逼你做不愿做的事。”她顿了顿，话语里添了几分冷意，“但柳太守既然敢写那样的信来给你添堵，敢把你当随意拿捏的棋子，我就得去让他明白，如今的柳婉儿，背后有我逍遥王府撑腰，不是他能随意招惹的！这口气，我定要替你出了！”
柳婉儿怔怔地望着李长乐，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维护与赤诚，那是一种纯粹的、不掺任何利益的真心。
一股暖流悄然从心底划过，驱散了些许因柳府而起的寒意，可这暖意之下，却又裹着一层更深的苦涩——她何其有幸，能得长乐这般相待，可这份珍贵的维护，终究不是她心底渴望的那一种。
她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掩去眸中翻涌的情绪，指尖无意识地着书页边缘，良久，才轻轻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一切小心。”
得到她的默许，李长乐这才放下心来，起身准备出发。可走到锦瑟院门口，她的脚步却莫名顿住，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陆清晏在汀兰水榭独坐的身影。
犹豫片刻，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被迫成为世子小妾后与她先婚后爱 她终究还是转了方向，朝着水榭的方向走去——或许是想同她道别，或许是心底那点不甘在作祟，总想着能从她那里得到一丝不一样的回应。
汀兰水榭内，水汽氤氲，荷香淡淡。陆清晏依旧坐在窗边的位置，仿佛自昨日起便未曾动过，只是手中的书卷换成了一方素色绣绷，绷上是半幅未完成的秋荷图。
她低头专注地绣着，银针在素绢上穿梭，动作娴熟而轻柔，单薄的侧影映在晨光里，透着一股与世隔绝的清冷。
“清晏。”李长乐站在水榭门口，不知为何，声音竟不自觉地放轻了些，生怕惊扰了这份安静。
陆清晏抬起头，清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平静得如同无波的湖面，没有惊讶，也没有期待，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便又低下头去，继续手中的活计，指尖的银针起落间，依旧没有半分停顿。
李长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泛起一阵熟悉的失落，但还是强打起精神，走上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些：“我……我要出门几日，去一趟柳太守府上，替婉儿处理些事。你在府中好好的，若是有什么事，就吩咐下人去做，或者……或者找婉儿也行，她性子温和，定会帮你的。”
她刻意在话里提了“柳太守府”，又特意说起“找婉儿”，连自己都未曾察觉，这份刻意里藏着一丝隐秘的期待——期待陆清晏能追问一句，期待她眼底能泛起一丝波澜，哪怕是不悦也好。
果然，听到“柳太守府”与“找婉儿”这两个词，陆清晏拈着银针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针尖在素绢上轻轻戳出一个细小的孔洞。
只是这停顿转瞬即逝，她很快便恢复了动作，只是头垂得更低，长发滑落肩头，遮住了大半张脸，声音轻得几乎要被水榭外的风声淹没：“知道了。”
再无其他话语，没有叮嘱，没有疑问，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那股熟悉的憋闷感再次涌上李长乐心头，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所有想说的解释、想道的安抚，全都堵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看着陆清晏那副油盐不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只觉得满心的委屈与不解无处安放。最终，她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那道单薄的背影，将所有情绪都压在心底，转身决然地离开了水榭。
首到那熟悉的脚步声彻底远去，再也听不见，陆清晏才缓缓抬起头，望向空无一人的水榭门口，清冷的眼底终于泛起一丝复杂的涟漪——痛楚、酸涩、还有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惶惑。
她去柳府……是去见柳太守，见他那位名义上的岳父大人吗？是为了柳婉儿，为了她那位心心念念的“世子妃”吗？
她用力咬住下唇，首到尝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才将那股翻涌的酸涩强行压回心底，重新低下头，握紧手中的银针，一针一线地继续绣着那幅秋荷图。
仿佛只有将所有心神都投入到这细密的针脚里，才能阻止那些纷乱的念头，不至于让自己在这场无望的等待里，彻底溃不成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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