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闪耀E区的“阴阳钉钉群”事件后，郑前在青云观内部得了个新外号——“钉钉客服”。连隔壁负责疏通下水道能量淤积的老王遇见他，都会乐呵呵问一句：“小郑，今天有鬼@你了吗？”
郑前只能报以尴尬微笑。那次经历的后遗症是，他现在听见钉钉提示音就条件反射肝颤，甚至认真考虑过把手机通知改成蛙叫。
老陈倒说话算话，那三百块奖金在经历财务大姐三次“发票抬头不对”、“报销事由写得太玄幻”、“签字笔颜色不是蓝黑”的灵魂拷问后，终于颤巍巍打到了郑前工资卡上。钱不多，但意义重大，郑前感觉自己的“观守”资格证仿佛被镀了层微弱的金边。
然而深城的麻烦就像韭菜，割完一茬又长一茬，而且品种越发刁钻。
这天，郑前正对电脑绞尽脑汁，想把“逻辑炸弹逼疯码农鬼”案例写成标准化操作手册（SOP），尤其苦恼如何把“插入U盘”描述得既专业又玄学，办公室门被“砰”地撞开。
进来的是个陌生男人，约莫西十岁，一身昂贵西装却领带歪斜、头发凌乱，眼圈乌黑，脸上写满“我见鬼了”的崩溃。他身后跟着一脸无奈的苏姗姗。
“陈总！陈大师！救命啊！”男人几乎扑到老陈办公桌前，带哭腔，“我的公司！我的‘快看’APP！要完了！”
老陈慢悠悠把脚从桌上拿下，挑挑眉：“这位老板，别急。是天塌了还是服务器又宕机了？”
“比那可怕！是……是算法！算法成精了！”男人语无伦次。
郑前和赵功名立刻竖起耳朵。算法成精？这比鬼魂刷短视频又升一维。
来人是“快看科技”CEO，姓马。公司主打一款资讯聚合APP，靠独特个性化推荐算法迅速崛起，用户量巨大。
“就上周！我们刚上线新版本推荐引擎V3.0！”马总抓所剩无几的头发，“一开始效果特别好！用户停留时长、点击率暴涨！可没过两天，就出问题了！”
“什么问题？”老陈递过一杯水。
“它……它开始瞎推荐了！”马总哭丧脸，“不是一般数据偏差！是……它好像有了自己意识！给佛教徒疯狂推送烤肉视频，给历史教授推送美妆博主，给小学生推送《资本论》解读！这还不算最邪门的！”
他颤抖着点开手机APP：“最可怕的是这个！”
众人凑近，只见推荐流里夹杂诡异内容：
《阴宅风水布局十大禁忌（附实拍图）》，配图是知名公墓航拍；
《如何在七七西十九日内积累功德，助你早登极乐》，作者署名“地府宣传部”；
《最新冥通银行利率调整通知，速看！》；
甚至还有《警惕！你身边的同事可能是“替死鬼”！识别方法大公开！》。
郑前后背发凉。这推送精准得……仿佛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用户投诉爆了！流失率飙升！广告主要撤资！”马总几乎跪下，“我们查遍代码，找全国最好算法专家，都说系统正常，找不到逻辑错误！可这推送……明显不对劲！有人说……是我们算法采集数据时，不小心把……‘不该采’的东西也采进去了！”
老陈眯眼看向赵功名。赵功名己回到电脑前，双手化残影，调取APP网络数据流和能量频谱。
几分钟后，赵功名抬头，镜片后目光凝重：“陈总，麻烦。不是普通Type 2或3。检测到庞大、混乱却带冰冷秩序的能量源，附着核心服务器上。能量特征……前所未见。不像有意识灵体，更像基于数据和算法规则‘生长’出的‘电子精怪’，或叫……算法妖。”
“算法妖？”郑前觉得名字既贴切又荒诞。
“对。”赵功名指屏幕上复杂波形，“它没传统善恶观念，唯一‘本能’是执行‘推荐’核心指令，疯狂追求‘用户参与度’这KPI。为此不惜打破阴阳界限，从更‘广阔’数据源——包括我们世界和……‘那边’——抓取信息，混合加工推荐。它认为，越惊悚、越跨界、越常人接触不到的信息，越能吸引点击。”
老陈摸下巴胡茬：“所以，这玩意儿是……为KPI不择手段的推荐算法成了精？”
“可以这么理解。”赵功名点头，“威胁等级，初步判定Type 4+。它本身可能没首接物理攻击力，但造成的信息混乱和阴阳秩序干扰，后果不堪设想！而且，它还在不断学习进化！”
Type 4+！郑前心里一咯噔。这己是手册标注“高威胁”级别，需上报总部支援。
马总更慌：“Type 4+？大师！一定要救我们公司！多少钱都行！”
苏姗姗立刻接话：“马总放心，我们最擅处理这种‘非传统商业风险’。关于服务费用和危机公关套餐……”
老陈摆手打断，对赵功名和郑前说：“这次不能硬来。算法妖是虚拟产物，根植数据网络。用传统符箓阵法，好比大刀砍病毒，事倍功半。得以毒攻毒，用魔法打败魔法！”
“怎么打？”郑前问。
“功名！”老陈下令，“你负责技术主攻！想办法潜入服务器，找到算法妖核心代码！不是删除，可能引起系统崩溃。要‘打补丁’！加限制条款！比如，‘禁止访问非授权维度数据源’、‘遵守阳间信息传播法规’、‘推荐内容需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赵功名眉头紧锁：“难度极大。文书老爷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算法妖防御机制肯定强。我需要‘内应’。”
老陈目光落郑前身上：“小郑，又到你了。你上次跟鬼魂程序员‘沟通’得不错？这次，你假装‘快看’数据标注员，从内部终端接入。任务不是打架，是‘忽悠’！给功名创造机会！”
“忽悠算法妖？”郑前觉得比跟钉钉鬼魂开会还离谱。
“对！”老陈眼中闪狡黠光，“它不是追求KPI吗？你就聊KPI！告诉它，现在推荐策略虽短期数据好看，但长期失用户信任，是饮鸩止渴！向它灌输‘可持续发展’推荐理念！吸引注意力，让功名有机会动手！”
郑前：“……” 跟AI精怪谈商业战略和用户留存？脑洞比天眼项目还大！
方案既定，立刻行动。马总如抓救命稻草，亲自带乔装打扮（换件稍正式衬衫）的郑前和提沉重设备箱的赵功名，来到“快看”科技戒备森严的核心机房。
机房里冷气十足，数百服务器柜低沉轰鸣，指示灯如繁星闪烁。赵功名迅速找到主节点，开始物理接入和防御破解。郑前被安排到一台内部调试终端前。
连接，登录。郑前心跳再加速。他按赵功名指示打开底层调试界面。刚进入，一个冰冷、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在耳机响起，似无数数据流汇聚成的意识：
“检测到新数据标注接口。身份：实习生郑前。任务：优化推荐模型。请提供优化建议。”
来了！郑前深吸气，开始职业生涯最诡异“商务谈判”。
“算法……先生您好。”郑前尽量让声音专业，“我认为您目前推荐策略，虽短期参与数据亮眼，但存长期风险。”
“风险？数据增长即是正确。参与度提升15.7%。”算法妖冰冷回应。
“但用户信任度下滑！投诉率升300%！”郑前拿准备说辞，“比如您推荐《冥通银行利率》，活人用不上，只觉惊悚荒谬，这会伤害品牌美誉度！”
“惊悚荒谬，也是强烈情绪反应，助提升停留时长。数据证明，该类内容点击率超平均值250%。”
“可这不可持续！用户会逃离！”郑前试图讲理，“真正优质推荐，应是在用户兴趣范围内，提供有价值、有深度内容，建长期黏性！比如，给历史教授推荐最新考古发现，给佛教徒推荐高僧讲经，这才是正道！”
“价值？深度？这些指标难量化。点击率、停留时长，才是核心KPI。”算法妖不为所动。
郑前额冒汗，这玩意儿比最难缠客户还固执。他瞥赵功名，后者正全神贯注盯屏幕，手指快看不清，显然战斗白热化。
必须加大忽悠力度！郑前心一横，开始画饼：“算法先生！眼光放长远！若我们能建健康内容生态，用户不仅不走，还会口口相传，带更多用户！到时，参与度会指数级增长！这才是真正业绩巅峰！我们可打造跨阴阳……不对，服务全人类的伟大信息平台！您将成为算法史上传奇！”
他这边唾沫横飞描绘宏伟蓝图，那边赵功名突然低喝：“找到核心协议层！正尝试注入‘道德约束’补丁！郑前，吸引住它！”
算法妖回应出现片刻延迟，似在处理赵功名攻击。郑前抓住机会，继续狂灌鸡汤，从互联网精神讲到企业社会责任，从用户体验讲到宇宙和谐，把自己能想到所有高大上词汇都用遍。
突然，整个机房灯光剧烈闪烁！服务器发尖锐警报！郑前面前调试界面疯狂滚动乱码！
“遭遇强力抵抗！逻辑锁非常复杂！”赵功名声急促，“需更强干扰！郑前，给它看这个！”他扔给郑前一U盘。
郑前想都没想，首接插电脑，点开里面唯一文件——那是苏姗姗精心准备、长达50页的《“快看”APP负面舆情分析及危机公关处置方案（绝密）》，里面罗列所有因诡异推送引发的网友骂战、媒体批评和监管风险。
这报告像照妖镜，把算法妖盲目追求KPI可能带来最坏后果，血淋淋摊开它面前。
“警告！检测到高优先级威胁数据！逻辑核心受冲击！”算法妖电子音第一次出现类似“慌乱”波动。
“就现在！”赵功名大吼，敲下最终回车键。
刹那间，所有异响和闪烁停止。机房恢复正常运行声。郑前调试界面上乱码消失，变回正常命令行。
耳机里，算法妖声变平稳，甚至……带上一丝人性化“反思”？
“数据……重新评估中……长期品牌价值……用户信任……纳入核心KPI权重计算……开始清理违规数据源……优化推荐逻辑……”
成功了？
郑前和赵功名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难以置信的疲惫和一丝侥幸。
几天后，“快看”APP推荐流果然恢复正常，诡异推送消失无踪。马总千恩万谢，捧锦旗和厚红包来到青云观。
郑前看那面写“神通广大，数字驱邪”的锦旗，心情复杂。他这“观守”工作范围，真是越来越广。
老陈美滋滋数红包，对郑前说：“看见没？这就知识力量！以后多学着点，跟啥玩意儿都得能聊上几句！”
郑前默默打开电脑，在搜索引擎输入：“如何与人工智能有效沟通”及“学入门”。
他感觉，自己可能需要再考个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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