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林州的身影消失在月亮门后,中院里压抑的空气才仿佛重新开始流动。
“他妈的!”
傻柱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
一口浓痰精准地落在他刚才掉烟灰的地方。
他感觉胸口堵着一团棉花,上不去也下不来,憋得他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一……二大爷。”
傻柱转过头,看向背着手,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的易中海。
这两个字从他嘴里挤出来,别扭得他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叫了这么多年的“一大爷”,突然改口,舌头都快打结了。
“您就看着他这么嚣张?就这么让他走了?”
傻柱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刚才那话,不光是骂您,是把咱们院里所有人的脸都踩在脚底下!”
“您一句话,我今天非得让他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易中海眼皮都没抬一下,目光沉沉地盯着地面上的一块碎瓦片。
过了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又疲惫。
“傻柱,你以后,就叫我二大爷吧。”
这话像是一根针,扎在了傻柱的心上。
他愣住了。
他知道院里的大爷位置变了,可从易中海自己嘴里说出来,那感觉完全不一样。
这代表着,老头儿认了。
他真的被一个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给干下来了。
“我……”
傻柱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可他嘴笨,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一个字。
易中海摆了摆手,打断了他。
“称呼是街道办定的,就这么叫。”
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可越是这样,傻柱心里越不是滋味。
“至于徐林州……”
易中海终于抬起头。
“你动他一下试试?”
“你信不信,你前脚动手,后脚派出所的人就来拷你。”
“你还想不想要你食堂那份工作了?”
这几句话,一句比一句重,砸得傻柱晕头转向。
“不……不至于吧?”
傻柱有点发虚。
“他再牛,不也是个工程师吗?还能管到派出所?”
易中海冷笑一声。
“工程师?”
“他是咱们厂,现在唯一的工程师。”
“你惹了他,都不用厂领导发话,街道办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你。”
“到时候,给你扣个‘破坏生产’、‘不团结先进分子’的帽子,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傻柱听得一愣一愣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就是个厨子,脑子里除了炒勺就是那点男女之事,哪懂这些弯弯绕绕。
可现在听易中海这么一说,他那点想干架的火气,瞬间被一盆冷水浇灭了大半。
丢了工作,那可就彻底完蛋了。
“那……那怎么办?”
傻柱的声音小了下来,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
“就这么让他骑在咱们脖子上拉屎?”
“忍着。”
易中海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现在风头正盛,咱们不能跟他硬碰硬。”
“等着,总有他栽跟头的时候。”
易中海的眼神变得幽深起来。
他活了这大半辈子,什么风浪没见过?
年轻人,得了点势就猖狂,往往摔得也最惨。
走着瞧。
傻柱看着易中海的表情,心里虽然还是憋屈,但也知道老头子说的是实话。
他点了点头,算是把这口气暂时咽了下去。
“行,二大爷,我听您的。”
这声“二大爷”,比刚才顺口多了。
易中海嗯了一声,心里却是一阵绞痛。
他转过身,不再理会傻柱,目光落在了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徒弟身上。
“东旭。”
“哎,师父!”
贾东旭一首缩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喘,这会儿听到易中海叫他,赶忙答应一声。
“刚才徐林州的话,你都听见了?”
“听……听见了。”
“他说要重新考核技术等级。”
“从下个礼拜开始,你别在外面瞎晃悠了。”
“下了班就回家,把你那些钳工的活计,从头到尾给我好好练一遍!”
“要是考核过不了,每个月少拿好几块钱的工资,我看你媳妇孩子喝西北风去!”
这话可戳到了贾东旭的痛处。
他们家本来就指着他那点工资过活,秦淮茹在家里带孩子,贾张氏又是个只进不出的主儿,
要是工资再降了,这日子可真就没法过了。
“知道了师父!我肯定好好练!我天天练!”
贾东旭的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脸都白了。
易中海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叹了口气,失望透顶。
想当初,他收贾东旭为徒,是存了私心的。
他自己没孩子,就想着培养一个徒弟,以后老了,能有个人在身边端茶倒水,
给自己养老送终。
整个院里,他挑来挑去,选中了贾东旭。
一来,贾家离他家近。
二来,贾东旭嘴甜,会来事儿。
可谁知道,这小子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要不是他这个八级工师父在后面撑着,时不时地帮他擦屁股,就凭他那点三脚猫的功夫,
别说二级工了,一级工都够呛。
易中海是真后悔啊。
他当初怎么就瞎了眼,选了这么个玩意儿当徒弟。
教他真本事?
那不是开玩笑嘛。
就贾东旭这又懒又馋的德性,真把本事教给他,他以后能指望得上?
怕不是自己还没老糊涂,就被他连骨头带肉啃得一干二净。
所以,这么多年,易中海也就是面上指点几句,从来没传过什么压箱底的绝活。
可现在,徐林州这把火,首接烧到了他的命根子上。
他自己的八级工身份岌岌可危,他这个徒弟,更是悬了。
“哼!”
易中海重重地哼了一声,背着手,迈着沉重的步子,回自己家去了。
中院里,只剩下傻柱和贾家几口人,面面相觑。
…………
徐林州推着车,悠哉悠哉地进了后院。
后院比中院和前院都要宽敞些,也更安静。
他刚走到自家门口,就看见一个人影从门边上蹿了出来。
“哎哟!一大爷!您回来啦!”
来人正是许大茂。
他脸上堆满了笑,那笑容谄媚得,褶子都能夹死苍蝇。
他的眼睛,像长了钩子一样,死死地盯着徐林州车把上的车铃。
那锃光瓦亮的车铃,在夕阳下闪着金光,晃得他眼晕。
“嗯。”
徐林州淡淡地应了一声,停下车。
许大茂的视线又从自行车上,不受控制地滑到了徐林州的手腕上。
银色的表盘,皮质的表带,每一个细节都透着“高级”两个字。
“嘶——”
许大茂倒吸一口凉气,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自行车!
手表!
“三大件”里,徐林州一个人就占了两样!
这还不算完,人家现在还是一大爷!
工程师!
工资高!
地位也高!
许大茂心里那点嫉妒的小火苗,刚冒了个头,就被他自己一泡口水给浇灭了。
嫉妒?
拿什么嫉妒?
跟徐林州比,自己算个屁啊。
他许大茂虽然不是什么好鸟,但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有眼力见儿。
他清楚地知道,谁能惹,谁不能惹。
以前的易中海,他敢阴阳怪气几句。
傻柱,他更是敢天天对着干。
但眼前这位,他是半点歪心思都不敢有。
得罪了徐林州,人家都不用亲自动手,随便跟上面提一句,就能让他卷铺盖滚蛋。
“一大爷,您这车……真亮堂!”
许大茂搓着手,凑了上来,想摸又不敢摸。
“您这表……也真气派!”
“以后咱们后院,可就全仰仗您了!您有什么事儿,招呼一声,我许大茂随叫随到!”
徐林州看着他这副狗腿子的模样,心里觉得有点好笑。
这孙子,倒是识时务。
“行了。”
“有这功夫,不如回家看看你媳妇。”
“是是是,一大爷说的是。”
徐林州推着车进了屋,随手把门带上。
许大茂站在门口,听着屋里传来的关门声,咂了咂嘴。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看看人家徐林州,又是自行车又是手表的,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滋润。
再想想自己,唉……
他长叹一口气,垂头丧气地回了自己家。
屋里,娄晓娥正坐在桌边看书。
许大茂一进门,就把那张本就拉得老长的驴脸,垮得更厉害了。
他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怎么了这是?谁又惹你了?”
娄晓娥放下书,瞥了他一眼。
“还能有谁?”
“还不是后院新搬来那位一大爷。”
“人家今天,推了辆崭新的二八大杠回来,手腕上还戴着上海牌手表,那叫一个威风!”
娄晓娥闻言,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她爹是娄半城,轧钢厂的股东之一,她从小就没缺过钱,对这些东西并不怎么感冒。
“人家是工程师,工资高,买得起也正常。”
“正常?正常个屁!”
许大茂一听这话就来气。
“我今天回我妈那儿,又被念叨了。”
他话锋一转,把火气引到了娄晓娥身上。
“结婚这么多年了,你这肚子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妈都说了,让你去医院检查检查!”
这话一出口,屋里的气氛瞬间就冷了下来。
娄晓娥的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
她把手里的书“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
“许大茂!你什么意思?”
“我身体好着呢!凭什么让我去检查?”
“我看该检查的人是你!”
许大茂梗着脖子,嚷嚷道。
“我能有什么问题?我身体好得很!”
“你别在这儿跟我横,我妈说了,这事儿没得商量,你必须去!”
娄晓娥气得笑了起来。
“好啊,许大茂,你现在长本事了?”
“敢拿你妈来压我了?”
“我告诉你,我身体好得很,没病!”
“要去检查,你自己去!”
“你要是再敢跟我提这事儿,信不信我现在就回家告诉我爸!”
“让我爸去厂里找你们领导,好好跟你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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