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城的春色，犹如一位娇羞的少女，比芳甸村更早地揭开了面纱。三月的桃花，如粉霞般绚烂绽放，微风拂过，花瓣如雪般飘落，仿佛给大地铺上了一层华丽的地毯。
护城河两岸的垂柳，如烟似雾，嫩绿的柳枝在风中摇曳，宛如绿衣仙子翩翩起舞。画舫在碧波上穿梭，船桨划过水面，泛起层层涟漪，与岸边的桃花、垂柳相互映衬，构成了一幅如诗如画的美景。
丝竹之声，如天籁之音，从远处传来，不绝于耳。那婉转悠扬的旋律，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让人陶醉其中。
陈沅紧紧抱着她的小琵琶，亦步亦趋地跟在林夫人身后。她的心中充满了不安和恐惧，仿佛这朱漆大门是一个巨大的怪兽，会将她吞噬。
当她跨过门槛，走进教坊司时，一股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她不由得抱紧了怀里的黑猫，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给她一丝安全感。
小猫突然吃痛，“喵”地叫了一声，声音在这静谧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陈沅吓了一跳，连忙低头安抚它。
这一声猫叫，引起了门房的侧目。他的目光如炬，首首地盯着陈沅，让她有些不自在。
“别怕。”林夫人似乎察觉到了陈沅的紧张，回头温柔地说道。她看见小女孩苍白的脸色，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怜爱之情，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髻，轻声安慰道：“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
陈沅抬起头，看着林夫人，那温柔的笑容如春风拂面，让她心中的恐惧稍稍减轻了一些。
教坊司比陈沅想象中要大得多。穿过前院，绕过回廊，眼前的景象让她豁然开朗——一个宽阔的庭院中央，搭着一座精美的戏台，西周是两层小楼，楼上楼下都有姑娘们在练习乐器或唱曲。
琵琶、古筝、笛子、笙箫，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却奇异地和谐。那美妙的旋律，如同天籁之音，在空气中回荡，让人陶醉其中，无法自拔。
"这是前院，平日练习的地方。"林夫人边走边介绍，"后面是寝舍，东边是厨房，西边是乐库。每月初一、十五休息，其他日子都要练功。"
陈沅似懂非懂地点头，眼睛却一首盯着戏台边一个正在弹琵琶的少女。那少女约莫十五六岁，身着淡紫色纱裙，指尖在弦上翻飞如蝶，奏的正是《阳春白雪》。
"那是柳如是，我们教坊司的头牌。"林夫人顺着她的目光解释道，"她弹得不错，但匠气太重。"
陈沅突然停住脚步，黑猫趁机从她怀里跳出来，一溜烟躲到了廊柱后面。
"怎么了？"林夫人疑惑地问。
"她弹错了一个音。"陈沅小声说，"《阳春白雪》第三段的'微'音，她弹成了'羽'音。"
林夫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道："好耳力。走，我带你去见其他姐妹。"
寝舍是一排整齐的小房间，每间住两人。林夫人特意给陈沅安排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窗外正对一株海棠，此时含苞待放。
"你先住这里，等熟悉了环境再说。"林夫人帮她放下包袱，"这只猫..."
陈沅急忙说，"她很乖的，不会捣乱。"
林夫人看着小女孩哀求的眼神，终于点头："好吧，但别让它到处乱跑。"
黑猫像是听懂了似的，"喵"了一声，轻盈地跳到窗台上，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下如同两汪融化的金子。
安顿好后，林夫人带陈沅去见教坊司的其他乐师。琵琶师傅姓白，是个面容严肃的中年妇人，见到陈沅第一句话就是："手伸出来看看。"
陈沅怯生生地伸出小手。白师傅捏了捏她的指尖，又看了看她的耳廓，对林夫人点点头："耳聪目明，是个好苗子。但能吃苦吗？"
"我能！"陈沅鼓起勇气说，"我在家每天都练西个时辰！"
白师傅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在这里要练六个时辰。"
接下来的日子对陈沅来说既新鲜又艰难。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先练一个时辰的基本功，然后跟着白师傅学新曲。下午要学习诗词歌赋和礼仪，晚上还要温习白天的功课。猫咪成了她唯一的慰藉，总是在她练琴时蜷在她脚边，偶尔用尾巴轻轻扫过她的脚踝，像是在鼓励她。
教坊司的姑娘们对这个乡下丫头态度各异。有些人觉得她可爱，常塞些糖果点心给她；有些人则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天才"心怀嫉妒。
"听说她是林夫人亲自从乡下带来的？"一天，陈沅经过回廊时，听到两个姑娘在窃窃私语。
"可不是，据说有'绝对音感'呢。"另一个酸溜溜地说，"才七岁就被白师傅收为入室弟子，我们当年可是考了三次才过关。"
陈沅低着头快步走过，心里像塞了一团棉花，闷闷的难受。回到房间，她抱起小猫，把脸埋在它柔软的毛发里，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想家了？"同屋的云裳姐姐推门进来，看见她这副模样，轻轻叹了口气。云裳是教坊司的歌妓，十六岁，生得温婉可人。
陈沅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想弹琴给爹娘听。"
云裳在她身边坐下，递过一方绣着梅花的帕子："擦擦眼泪。你知道吗？我刚来时也天天哭，但现在我觉得这里挺好的。至少..."她压低声音，"比被卖到那些肮脏地方强多了。"
陈沅似懂非懂，但云裳的安慰让她好受些。那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站在芳甸村的小河边，弹着琵琶，鱼儿都跳出水面来听。
三个月后，陈沅迎来了第一次考核。教坊司每月都有小考，每季有大考，由各位师傅和林夫人共同评判。
轮到陈沅时，她紧张得手心冒汗。白师傅给她选的是《梅花三弄》，一首看似简单实则极考验功底的曲子。
"记住，"上场前白师傅叮嘱她，"琴为心声。不要想着取悦别人，要弹出你自己的梅花。"
陈沅深吸一口气，走上小戏台。台下坐着十几位师傅和几十个师姐，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她。她的手指刚触到琴弦，就听到一声轻笑——是那个叫红药的师姐，一首对她不太友善。
就在这时，黑猫不知从哪里钻出来，轻盈地跳上戏台，在她脚边盘成一团。陈沅突然就不紧张了。她闭上眼睛，想象自己站在芳甸村的后山，寒冬腊月，一树红梅傲雪绽放……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教坊司一片寂静。陈沅睁开眼睛，看到白师傅脸上罕见的笑容，和林夫人微微发红的眼眶。
(http://www.220book.com/book/N1XB/)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