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力和魔气从两个不同方向射来，挡住两人的去路。
沈、褚二人被迫停在半路。
计划失败。
沈轻辞脸上不见失望，泰然转身行礼：“师姑。”
褚连云也跟着拱手。
蓝衣剑修乘剑立于空中，闻言，冷淡的神色稍微缓和，冲他们颔首。
她跳下剑，目光在二人身上扫了一圈，假装没看到褚连云脖颈上的项圈，微微勾起一点唇，眼神毫不掩饰对两人的满意。
“长高了，修为也精进了不少。”
张雅君长年在外，上次回宗还是为了参加沈轻辞的成年礼，如此评价，合情合理。
沈轻辞见状，放下手，微微松一口气，也冲着张雅君笑了笑，不想张雅君下一句话就堵得她笑不出来了。
“跑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们。”张雅君无奈问道，抬手收了仙力。
“师姑...”沈轻辞语调犹豫，正思考如何蒙混过去。
漫天黄沙中魔气忽然暴涨，纪子穆的身形渐渐显现。
“我刚才可是被他们丢了一大堆符咒，你怎么不问问我有没有受伤啊？”
他学着张雅君的样子，收了拦路的魔气，迈着平稳的步子走近，双手背在身后，指尖却抖得不成样子。
沈、褚二人见状，对视一眼，默契后退给他们留出空间。
张雅君以为他们还想逃跑，下意识冲纪子穆比了个安静的手势，抬手用仙力将沈轻辞和褚连云困住了。
“乖乖在这里待着，师姑处理点事情。”
她安抚一句，而后才隔绝他们的声音和视线。
沈、褚二人被熟悉的仙力笼罩，看不见也听不见，纵使好奇，也只能“眼巴巴”地等着。
处理好了小辈的事，张雅君方才回头，意外对上一双蕴着泪的眼眸。
准备好的寒暄在喉咙口顿了一下，到底还是开口道：“好久不见。”
熟悉的嗓音、疏离的语调，纪子穆整个人都颤了一下。
百年的爱慕与依恋，三十年的怨愤与委屈，都在这一刻瞬间爆发。
他几乎快要无法找到自己的声音，一字一句，掺着哭腔：“张雅君...”
纪子穆从未叫过她的全名，张雅君下意识蹙眉。
纪子穆见状，心跳停滞一瞬，不甘地握拳，想要控诉、想要质问、想要怒骂，最后只是在她的注视下缓缓松开了拳头，带着点示弱与讨好转移话题：
“三十年前，你走时，我就怀了你的孩子，他现在己经长大了，你...要看看他吗？”
他把背叛、囚禁扭曲成了一个轻飘飘的走字，怀着哀求与期待得看着她。
堂堂化神期的魔修、向来唯我独尊的魔主，在求而不得的爱情面前也成了一个可以被随意伤害的弱者。
可惜这求而不得的三十年，对张雅君来说确是行侠仗义、修身修心的三十年。
她第一反应就是怀疑。
怀疑纪子穆强迫了无辜的女人，杀母取子。
张雅君的目光中藏了审视，下意识握住手中的剑。
纪子穆早就猜到了她会是这样的表现，但当真真面对她冷漠的眼神时，心中却还是痛得要命。
他狼狈低下头，突兀地笑起来。
滚烫的泪水伴着拙劣的笑声滴落，纪子穆开始解自己的腰带。
“你这是做什么？”张雅君不解，却没有放松警惕。
纪子穆抬头，眼眶红红的，像是自虐般上前一步。
荡清剑出鞘，寒光大盛。
纪子穆避也不避迎上去，任由剑尖指向他的胸口。
外衫从肩头滑落，露出一具布满旧伤的躯体。
他像是聊家常一般，指向自己腹部的、横贯左上到右下的伤疤。
“生产时我还在封天锁里，没有人帮忙，我也不会生孩子，只能用刀把肚子剖开，徒手把孩子取出来。”
剑尖微微晃动一下，张雅君的眼中闪过一丝动容。
纪子穆见状，心中终于好受了一点，像是演练过无数遍一样指向自己的左臂：
“封天锁里什么都没有，没有仙力也没有魔气，我怕他死了，只能割了自己的血喂他。”
他的眼中露出几分痛苦，指尖滑过那些交叠的伤痕，嗓音轻轻的，却带着藏不住的泪意：“整整十年，一天一刀。”
“哦，还有这里。”
他忽然握住张雅君的剑，将剑尖拉到自己的左肩，鲜血从掌心滴落，他像是感觉不到疼一般，微微勾唇，解释道：
“为你那两个小辈受的。”
“要不是我来得及时，他们指不定死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他添油加醋地控诉，然后猛地上前一步。
张雅君下意识抽回剑，以免真的伤了他。
纪子穆的手举在半空中，鲜血首流，他却真真切切地笑起来，“乘胜追击”：“师父，我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你还要怀疑我吗？”
张雅君一时被他震住，而后很快回神，纠正道：“过去之事...”不要再提。
“我知道。”
纪子穆打断她，慢慢蹲下去，把衣服捡起来，松松垮垮地穿着，故意露出肩上的伤，带着哀求的味道，小心翼翼问：“那你...想见见他吗？”
他说的是他们共同的孩子，张从南。
“他叫什么？”张雅君问。
“张从南。”纪子穆飞快答道。
随她姓。
张雅君眼中闪过一丝动容
——无论魔修还是仙修，修为越高，都越难拥有后嗣，一个延续她的血脉的后代，于情于理都值得她的重视。
“那就...见见吧。”
她说着收剑，目光落在纪子穆身上，提醒道：“把衣服穿好。”
纪子穆眼中眼中闪过一丝嫉妒，半晌才道：“好。”
他借着整理衣服的间隙，悄悄将束缚着张从南的魔气收回来，一抬手，风沙皆停。
张从南终于得了自由，目光落在张雅君那张与他有七分像的脸上，眼眶发红：“母亲...”
忽然有了一个这么大的儿子，张雅君一时无措，而后试着抬手唤道：“从南，过来，让我看看你。”
张从南小跑过去，毫不犹豫双膝跪地，乖乖仰头，眼中不见任何阴郁怨愤，满满的只有濡慕。
“母亲，我好想你。”
他想要去蹭张雅君的掌心，另一只手的动作却比他更快，抢先握住了张雅君的手。
“从南，怎么这么不小心，走两步都能摔着了？”
时隔二十年，纪子穆头一次叫了张从南的名字，弯腰扶他，眼神中满是冰冷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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