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尝尝这个金丝枣泥酥，我特意加了三十年陈皮。」
周明把雕花漆盒推到我面前时，袖口露出的手腕布满紫红色淤痕，「自从上个月在云南吃了那锅见手青炖土鸡，看什么都是重影...」
我拈起糕点时铜钱剧烈震颤，酥皮裂开露出暗绿色枣泥——本该鲜红的馅料里裹着半片鳞甲。
《山海经》记载的「视肉」碎片，正是能让人产生幻觉的凶煞之物。
「那家农家乐没有菜单。」
周明突然捂住喉咙干呕，指缝渗出沥青般的黏液，
「老板说给我们吃'龙吐珠'，砂锅里浮着个带符咒的龟壳...」
他颈动脉暴起青黑色经络，像是有活物在皮肤下游走。
子时三刻的月光把周明家厨房照得鬼气森森。
我掀开双开门冰箱，冷冻层整只乌骨鸡胸腔里塞着发霉的犀角，冷藏室玻璃罐泡着九枚带血丝的眼球。
最底层的松露保鲜盒里，蜷缩着三只长满人脸的太岁。
「您管这叫食材？」
我用镊子夹起蠕动的人面菇，菌褶里突然睁开十二只复眼，
「滇西赶尸匠养的尸香魔芋，吃下去能看见三途川的摆渡船。」
女妖的脖颈这次是从抽油烟机管道钻进来，发梢滴落的尸水在米其林三星厨具上腐蚀出蜂窝状孔洞。
当她发现我踩住那包人面菇时，腐烂的声带发出咯咯冷笑：「周先生啃噬我坟头菌丝时，可比现在优雅得多。」
铜盆里燃烧的民国小报浮现新画面：白兰坟茔旁生长的血红灵芝，正是被周明高价收购的「雪山红伞菇」。
女鬼脖颈暴长三丈，旗袍开衩处伸出菌丝状触须：「他要为惊扰长眠付出代价！」
「所以您把怨气附在墓穴菌群上？」
我甩出朱砂绳缠住她暴涨的脖颈，绳结特意打成厨师捆螃蟹的十字扣，「
但这位美食家连阴阳两界的水产许可证都没有。」
当超度符咒贴上女妖天灵盖时，冰箱里传来诡异的咀嚼声——那些太岁正在啃食周明私藏的冬虫夏草。
我往《非人类和解协议》补充条款：「禁止向活人兜售冥界食材。」
扫码收款时我瞥见周明手机相册，最新收藏的「千年参王」照片里，须根分明是绞刑用的麻绳。
他讪笑着递来伴手礼盒：「这是用女妖眼泪腌的溏心皮蛋...」
「这皮蛋......」
我掀开青花瓷盖碗，墨绿色蛋清上浮现出扭曲的人脸，「是用枉死之人的怨气腌制的吧？」
周明讪笑着搓手：「叶老师真是行家，这是我从一个老饕群里收的，说是用孟婆汤的残渣......」
我掐诀封住皮蛋里即将逸散的怨气，袖中铜钱剑己经抵住周明咽喉：「您身上不止有女妖的怨气，还有更凶的东西。」
他脸色骤变，西装下摆突然鼓起，一条布满倒刺的舌头从领口窜出。
我侧身避过，舌尖擦过真皮沙发，留下一道焦黑的腐蚀痕迹。
「不愧是叶家传人。」
周明的声线变得浑浊，瞳孔分裂成复眼状，「但你以为我只是个贪嘴的美食家？」
厨房里的刀具自动飞起，在空中组成诡异的阵法。
我认出这是《山海经》中记载的「饕餮噬魂阵」，每一把刀都沾染过百种生灵的血气。
「原来是你。」
我冷笑一声，从手包里摸出青铜罗盘，「三年前在云南失踪的米其林三星主厨，为了追求极致美味，把自己献祭给了饕餮残魂。」
周明——或者说饕餮宿主——的腹部裂开血盆大口，里面蠕动着无数食客的残魂。
他们哀嚎着，诉说着被活生生吞噬的痛苦。
「既然你送上门来......」饕餮的舌头卷起厨房里的太岁，「就让我尝尝降魔师的味道！」
我咬破指尖，在罗盘上画出降魔符咒。
铜钱剑化作三十六枚铜钱，在空中组成天罡阵。
饕餮的舌头被铜钱灼伤，发出刺耳的尖叫。
「你以为我只是个心理咨询师？」
我冷笑，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叠符咒，「我可是有营业执照的正经驱魔师！」
符咒化作金色锁链，将饕餮牢牢捆住。
周明的身体剧烈抽搐，一个狰狞的兽首虚影从他天灵盖冒出。
「你困不住我！」
饕餮咆哮，「人间有太多贪食之人，我随时可以找到新的宿主！」
「那就试试这个。」
我掏出手机，打开外卖APP，「这是地府特供的'孟婆汤特调'，专治各种不服。」
当饕餮残魂被孟婆汤净化时，周明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
我瞥见那个老饕群里的消息：
「新到货：忘川河鲜，奈何桥头现杀现卖，支持同城闪送......」
「叮咚——您有新的外卖订单。」
我盯着手机屏幕，孟婆汤特调的订单详情里藏着摩斯密码：
「忘川码头，子时，带铜钱。」
换上外卖小哥的制服，我把铜钱剑藏在保温箱夹层。
深夜的街道弥漫着诡异的雾气，导航失灵，手机信号时有时无。
当我第三次经过同一个路口时，终于意识到自己己经踏入阴阳交界。
忘川码头的牌坊下，一群黑影正在卸货。
我认出其中几个是美食圈的名人：米其林评委、美食博主、私房菜主厨...他们脸上都带着病态的饕餮纹。
「新来的？」
一个穿唐装的老者拦住我，他的影子是只九尾狐，「规矩懂吗？」
我亮出保温箱里的孟婆汤，特意露出袖口的五帝钱：
「叶家传人，来谈生意。」
老者眯起眼睛，狐尾影子突然暴涨：
「叶家的丫头？你爷爷当年可没少坏我们好事。」
「时代变了。」
我故作轻松地耸肩，暗中掐诀准备符咒，
「现在讲究合作共赢。我知道你们在找饕餮残魂，而我...刚好有个客户被附身了。」
老者的瞳孔缩成竖线：「说下去。」
「周明身上的饕餮残魂被我封印了。」
我晃了晃保温箱，里面传出低沉的兽吼，
「但我更感兴趣的是...你们为什么要收集上古凶兽的残魂？」
码头上突然响起刺耳的汽笛声，一艘漆黑的渡轮靠岸。
甲板上堆满贴着符咒的集装箱，每个都在渗出血水。
「因为要开一家餐厅。」
老者露出尖牙，「一家能让活人品尝死亡滋味的餐厅。」
我正要追问，手机突然疯狂震动。
地府APP弹出一条紧急通知：「警告！检测到大量凶兽残魂聚集，建议立即撤离！」
「看来你的主子们坐不住了。」
老者挥手，码头上的黑影迅速包围过来，「既然来了，就尝尝我们的'招牌菜'吧。」
我掀开保温箱，孟婆汤化作金色屏障。
铜钱剑破空而出，将最近的几个黑影钉在地上。
但更多的黑影从渡轮上涌出，他们的影子都是扭曲的凶兽形态。
「叶小姐，需要帮忙吗？」
一个清冷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我回头，看见一个穿黑色风衣的年轻人，他手里把玩着一枚青铜判官笔。
「地府特派员，钟馗。」
他微微一笑，「专门来收拾这些不守规矩的'美食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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