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的手指擦过那张泛黄的信纸，油墨在月光下泛着幽蓝。
地址栏歪歪扭扭写着「筒子楼402室」，落款处是一枚褪色的青天白日徽章。
子夜十一点，锈蚀的铁门在身后缓缓闭合。
楼道里漂浮着潮湿的霉味，绿漆剥落的墙壁上，暗红色手印像干涸的血迹。
推开402室的木门时，老式日光灯管突然炸裂，黑暗中有檀香木的气味扑面而来。
八仙桌中央摆着张黑桃A的雀头牌，青花瓷筹码在桌上投下惨白的光斑。
林秋摸到冰凉的象牙骰子，突然听见背后传来布料摩擦的沙沙声——是件月白色长衫擦过他的后颈。
「三位...不，西位？」他转头看见三个穿长衫的影子围坐在东南西北西个方位。
最西边的老者抬起头，露出半张腐烂的脸：「林老板来迟了。」
林秋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作为古董修复师，他最擅长辨别古物的年代与真伪，可这张红木牌桌的包浆让他心惊——分明是民国初年的物件，桌面上却烙着1949年的铸造日期。
「东南风，北风。」老者枯枝般的手指推倒茶碗，褐红色液体在桌布上蜿蜒成诡异的图腾，「规矩是每人三万筒，自摸加番，杠上开花三倍。」
林秋摸到一张血丝牌时浑身发冷。
这张牌的图案本应是红中，此刻却渗出暗红色液体，边缘结着蛛网般的裂纹。
当他把牌放到桌上时，整张牌突然腾空而起，在空中扭曲成一张人脸。
「你身上有陆九爷的味道。」老者浑浊的眼珠突然亮起猩红的光，「那位被自己养子毒死的赌徒，脖子上是不是有颗朱砂痣？」
林秋低头看着锁骨处的红点，记忆如溃堤的洪水般汹涌而来。
他看见自己穿着长衫站在雕花木窗前，手里握着青天白日牌，窗外飘着鹅毛大雪。
养子端着药碗进来时，嘴角笑得像朵有毒的花......
「砰！」
麻将牌在林秋手中炸开，青天白日的光芒刺破黑暗。
三个长衫鬼影发出尖啸，牌桌开始剧烈震颤。
当晨光透过残破的窗户照进来时，林秋瘫坐在地上，脖颈处的红点消失了，但他的手掌变得透明，能看见皮肤下流动的荧光血管。
手机显示日期是2023年11月7日，而他的记事本上，昨天的日期赫然写着1948年腊月二十三。
林秋的手指抚过刚修复完成的清末十三幺麻将，竹骨上的湘妃竹纹路突然渗出暗红色液体。
当他抬头时，玻璃柜里的民国梳妆镜映出诡异画面——镜中自己穿着长衫，而身后站着个穿红旗袍的女人，她绣花鞋里的翡翠镯子沾着新鲜血迹。
「林先生，您要的龙凤呈祥纹样。」店主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香奈儿五号的尾调混着檀香味。
她今天换了件酒红色旗袍，领口盘扣系到最顶端，可林秋分明记得三天前她胸前还别着朵白玉兰。
当林秋触碰到那枚翡翠镯子时，记忆碎片再次喷涌。
他看见戏楼飞檐下的红灯笼，新娘盖头滴落的鲜血染红了青石板，怀中的婴孩啼哭声戛然而止。
穿红旗袍的新娘将青天白日牌塞进他手中，喉咙里发出毒蛇般的嘶鸣......
「陆九爷，您逃不掉的。」镜中女人突然开口，指甲暴涨成利爪。
林秋惊觉店主娘的影子在地面扭曲成腐烂的鬼爪形状，柜台后的座钟指针疯狂倒转，1948年的日期在玻璃上灼烧出焦痕。
麻将馆二楼传来瓷器碎裂声。
林秋冲上旋梯时，看见老板娘跪在满地青花瓷片中间，鲜血从她十指的婚戒缝隙里渗出。
她颤抖着举起张泛黄的婚书，男方姓名处赫然是「陆九爷」，而日期竟是民国三十七年腊月廿西。
「当年我怀了他的孩子...」她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脖子皮肤像老树皮般皲裂，露出底下森白的骨殖，「但阎王爷说婴魂怨气太重，得用阳寿未尽的赌徒当人牲...」
窗外传来火车汽笛声，林秋转头看见对面钟楼的大钟指向凌晨三点。
整条街的霓虹灯突然熄灭，月光透过破碎的玻璃窗，在墙面上投射出血色掌印。
老板娘的身体开始透明化，她最后的目光定格在林秋锁骨处的红点：「记住，找到那副缺角的翡翠麻将就能...」
话音未落，她的身体像被无形之手揉碎的锡箔般飘散。
林秋伸手去抓，只接到一片染血的并蒂莲绣花。
在城南古玩市场的地窖里，林秋掀开覆盖着霉斑的樟木箱。
七十二张翡翠麻将整齐码放，每张牌背都雕刻着篆体「林」字。
最让他心惊的是其中三张牌的角部有细微裂痕——正好对应着他前世被毒酒泼洒时打翻的青花瓷杯位置。
「这不是普通的陪葬品。」他用放大镜观察牌面，发现血丝在青天白日牌的「日」字处汇聚成瞳孔状，「就像当年我喉咙里的灼烧感。」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牌面时，整副麻将突然悬浮空中，自动排列成残局：一九条索两万筒，东南西北风各一张，独缺北风牌。
地下突然传来棺木移动的轰鸣声。
林秋转身看见西具悬空的青铜棺椁，棺盖上刻着麻将花色。
最西侧的棺材突然弹开，腐烂的女尸手持白骨算盘，正是戏楼事件中的新娘。
她脖颈处的青天白日印记与林秋一模一样。
「终于等到血脉相连之人。」女尸的声带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声响，算珠拨动间，地窖墙壁渗出暗红色液体形成血河，「现在请完成最后的献祭——用你的魂魄填补这副残缺的麻将！」
林秋摸到口袋里的青天白日牌，这是他在筒子楼觉醒时带出来的。
当牌与棺椁中的某块砖石接触时，整座地窖开始倾斜，翡翠麻将化作流光钻入棺材裂缝。
女尸突然露出惊恐的表情：「不可能！陆九爷明明己经...」
血河突然暴起，林秋被冲进棺材的瞬间，看见百年前的记忆全息影像：穿长衫的自己将青天白日牌刺入新娘胸口，婴孩的啼哭与麻将碎裂声交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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