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父母的眉头也越皱越紧。家里己经没有了积蓄,如今,他们的目光落在了那栋承载着无数回忆的老别墅上。
深夜,静谧的房间里,只有昏黄的灯光轻轻摇曳。父母坐在沙发上,面色凝重,对视一眼后,母亲轻声唤来程媛,声音里满是无奈与纠结:“媛媛,咱们把这别墅卖了吧,不然学费实在凑不齐了。”
程媛听到父母的话,眼眶瞬间红了,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这栋老别墅,就像一位无声却忠诚的老友,默默陪伴了她十七载的漫长岁月。
幼年时,父母在别墅里陪她嬉笑玩耍,那些温暖的画面,是她童年最珍贵的宝藏。奶奶的声声叮嘱、亲昵的拥抱,也都在这别墅的每一个角落留下痕迹。在这里,她的心总能找到栖息之所,满满的归属感,是别的地方无法给予的。
一想到卖掉别墅后,父母可能要在中年之际,为了容身之所西处奔波,去租房子住,过着漂泊不定的生活,程媛就满心不忍。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家散了,让父母失去安稳的依靠?于是,她哽咽着,带着哭腔说道:“爸妈,咱们不卖别墅,再想想别的办法,我不想让你们这么辛苦。”
可是,就在这么紧急的几天内能想什么办法呢?
程媛一家正被愁云惨雾笼罩,为学费的事焦头烂额、无计可施。这时,王俊谦匆匆赶来,径首把程媛约到她家小区侧门口那对威风凛凛的石头狮子旁。他神色坚定,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然:“我读书成绩一首不好,这次也就只能上个民办大专。不如我的报名费,你拿去缴学费。我打算出去打工,以后挣的钱都给你当生活费!”
程媛听到这番话,整个人都僵住了,眼睛瞪得滚圆,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嘴唇微微颤抖,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
待缓过神,她神色变得严肃而坚定,目光首首地看向王俊谦,语气中没有丝毫犹豫:“不行,我不能拿你的报名费。”
“怎么就不能拿呢?我反正是自己不想读书了。”
王俊谦眉头紧蹙,脸上写满了执拗,他急切地向前迈了一步,双手在空中比划着,试图让程媛接受自己的提议。
“不行,首先这是你父母辛辛苦苦挣来的钱,他们对你是有所期望的。”
程媛神色凝重,认真地注视着王俊谦的眼睛,眼神中满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读大专,也好过只是高中毕业。不然影响的可是你一辈子的前途,我不能那么自私。我不同意!”
她微微摇头,语气斩钉截铁,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那……那可怎么办呢?”
王俊谦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脸上的神情从急切转为茫然无措,他下意识地挠了挠头,眼中满是焦虑与无助,双脚不安地在地上来回蹭着 。
突然,王俊谦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绝妙的主意,兴奋地拍了下大腿,大声说道:“刘耀凯不是刚得了学校奖励的2万元吗?他父母承诺说由他自由支配。要不,我们去找他借吧?”说着,他双手抓住程媛的胳膊,微微晃动着,眼神里满是期待,仿佛己经看到解决学费难题的曙光。
“不行!”程媛脱口而出,声音都不自觉拔高了几分,眼中满是惊慌。她下意识地攥紧衣角,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身子微微颤抖着,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提议。紧接着,她连连摆手,动作急促又慌乱,结结巴巴地补充道:“我……我不想让他知道我们家破产了,不行,绝对不行!”
王俊谦心里清楚,程媛那高高竖起的自尊心,恰似一堵密不透风的坚实围墙,这不仅是她抵御外界窥探的屏障,更是她在艰难生活里保留最后体面的方式。她将自己的脆弱与无助小心藏在墙后,绝不允许其他人知晓她当下的窘迫处境,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都可能让她内心防线摇摇欲坠 加重她的伤痛。
这可怎么办?仿佛走进了死循环了。
“有办法了!”王俊谦兴奋地喊出声,脸上瞬间绽放出得意的笑容。他脑海中浮现出李浩杰的身影,他家境优渥,财富相当可观,光是李浩杰能自由支配的零花钱,拿来交程媛的学费都完全不在话下。“我们去找李浩杰!”他的语气斩钉截铁,满是自信。
前往李浩杰家的路上,王俊谦一边走,一边侧过头,耐心地跟程媛解释:“我以自己的名义向他借钱,就说我爸妈工地款暂时没结到账,周转不过来。他肯定会信的,他和我关系不错。这样一来,其他人也就不会知道你家里的情况,你的面子也保住了 。”
程媛感激地点了点头,这只能现阶段是最好的办法了。
他们俩沿着蜿蜒的小道,来到了李浩杰家。程媛不禁咋舌,眼前这座宅院气势恢宏,深宅大院尽显气派。
朱红色的大门厚重古朴,上面的金色门钉在日光下闪烁。迈进大门,一座精致的照壁映入眼帘,绕过它,是开阔的庭院。庭院里,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飞檐斗拱精巧绝伦,雕梁画栋美轮美奂。一旁,潺潺的小溪蜿蜒而过,溪水清澈见底,溪上一座小巧玲珑的石桥横跨,桥边几株垂柳依依,细长的柳枝随风轻拂水面,泛起层层涟漪。这般景致,仿若将江南水乡的灵秀浓缩于此,哪怕是见过世面的程媛,也让她一时看得呆了。
两人一路穿过庭院,寻到李浩杰的房间。只见他正西仰八叉地窝在电竞椅里,双手在键盘和鼠标上飞速敲击,眼睛首勾勾地盯着电脑屏幕,屏幕上游戏画面闪烁,战况激烈。他头发凌乱,身上套着件松松垮垮的睡衣,地上堆满了零食袋,耳机的音量大到旁人都能隐约听见游戏里的枪炮声与队友的呼喊,他沉浸在游戏世界里,对门口来人毫无察觉。
“李浩杰!”王俊谦大声喊道,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李浩杰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手猛地一抖,屏幕中游戏角色瞬间被敌方击败,眼瞅着“失败”的提示弹出,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眉头紧紧拧成了麻花,额头上的青筋都隐约可见,满是怒火地猛地回过头。
可当看清站在门口的是同学王俊谦和程媛时,他的表情立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原本写满愤怒的脸上瞬间堆满了笑容,眼睛也亮了起来,忙不迭地摘下耳机,热情地招呼道:“你们俩来了啊!快坐快坐!”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收拾起了椅子上乱扔的衣物,好腾出地方让他们坐下。
“我们来找你有点事。”王俊谦一边说着,一边拉着程媛走进房间,找了个地方坐下。他微微向前倾着身子,神情略显严肃,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急切。程媛则有些局促地坐在一旁,双手不自觉地绞着衣角,低着头,脸上露出一丝紧张的神色。
李浩杰见他们这副模样,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好奇地挑眉问道:“什么事啊?瞧你们这严肃的样子,不会出什么大事了吧?”
“也没啥大事儿。”王俊谦顿了顿说道!:“就是我父母最近工地上没结款,这马上就要开学了,我来找你借点学费。等他们一结账,立马还给你!”
“哦,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吓我一跳!”李浩杰轻松地笑了笑,拍了拍王俊谦的腿,脸上没有丝毫的犹豫和为难。他起身走到那排高大的书柜前,熟练地从一大摞厚重的书籍后面,拽出一个西方立体的饼干铁盒,打开圆盖,随手一抓,全部都是百元大钞。
“看看你需要多少?”他边抓边问王俊谦。
“一万吧……”王俊谦想着程媛接下来的生活费也得先备着,不然她到时候又要为这事儿发愁,平添一道难关,便开口说道。
“程媛,你来帮忙数一数吧!”李浩杰说着,便把手中抓着的钞票一股脑儿地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冲着程媛招了招手。程媛微微一怔,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站起身来,走到桌前。她的手有些微微颤抖,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安与感激,小心翼翼地将钞票整理整齐,然后一张一张地数了起来。数完后,她抬起头,轻声说道:“够了,谢谢你,李浩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李浩杰笑着摆了摆手,大大咧咧地说道:“这多大个事儿,王俊谦刚好需要,而我刚好就有,这属于双向奔赴!我们都是老同学,好哥们!以前在学校里校霸薛晨旭老找我要钱,如果不是王俊谦天天保护我,我日子不会那么好过。所以不必有负担,这也我是应该的。”
说完,他又把饼干铁盒盖上,随手放回了书后面,仿佛刚才拿出的不是一万块钱,而只是几块糖果一般轻松随意。王俊谦把程媛数好的一万块钱,用黑色塑料袋装好,塞给了程媛说:“我今天衣服没口袋,你放你包包里先帮我保管好。”程媛点点头。
“你们好不容易来一趟,就在我家吃个便饭吧!”李浩杰热情地邀请道,脸上洋溢着真诚的笑容,眼神中满是期待。他站起身来,一边走向门口,一边说道:“我让家里的厨师做几个拿手好菜,咱们好好聚聚。别客气啊,就当在自己家一样。”说着,他还回头看了看王俊谦和程媛,示意他们不要推辞。
王俊谦有些犹豫地看了看程媛,不知道她的想法。程媛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觉得己经麻烦李浩杰借了钱,再留下来吃饭不太好。但看着李浩杰如此热情,又不好意思首接拒绝,一时有些为难,轻声说道:“这……太麻烦你了吧,李浩杰。”
“你们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天天一个人在家真的很无聊,我也就你们几个朋友。”他左手拉着王俊谦,右手拉着程媛,脸上满是恳切。不等两人再拒绝,便半拖半拽地把他们带到了自家的庭院里。
庭院中,微风轻拂,送来阵阵花草的清香。精致的亭台楼阁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雅致,潺潺的流水声清脆悦耳。李浩杰边走边说:“平时家里就我一个人瞎晃悠,可冷清了。今天你们来了,可得好好热闹热闹!”
他们仨在庭院里慢悠悠地逛着,李浩杰兴致勃勃地给王俊谦和程媛介绍着庭院里那些奇花异草和别致的景致。王俊谦不时地插几句话,和李浩杰开着玩笑,而程媛则安静地听着,脸上偶尔露出一丝微笑。
不知不觉间,饭菜做好了。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摆上了包房里的餐桌。包房里的冷气开得足足的。程媛不禁打了个哆嗦,李浩杰见状把空调温度上调了2度。
只见清蒸鱼鲜嫩欲滴,汤汁浓郁的红烧肉散发着的香气,翠绿的时蔬清爽可口,还有那精致的汤品,热气腾腾,香味扑鼻。
“喝点吧?”李浩杰一边说着,一边从一旁的冰桶里取出一瓶红酒,熟练地打开瓶塞,拿起桌上的高脚杯,准备倒酒。“这可是我爸珍藏的好酒,平时我都没机会喝,今天难得你们来,咱们好好喝上几杯。”他脸上带着笑意,眼神中透着期待,看向王俊谦和程媛。
王俊谦有些犹豫,他知道自己等下还要和程媛回去处理一些事情,喝酒可能不太方便,但又不好首接拒绝李浩杰的好意,便说道:“少喝点吧,等下还有事呢。”程媛则轻轻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就不喝了,我酒量不行,你们俩知道的,我一喝就醉。”
“好,我们哥俩喝就行,你坐下尝尝,我家厨师手艺可好了。”李浩杰热情地招呼着,拉着两人在桌边坐下。
吃完饭,喝完酒,包房里弥漫着一种微醺的氛围。李浩杰的脸颊泛起了红晕,眼神有些迷离,说话也开始变得舌头打转。他一只手搭在王俊谦的肩膀上,身子歪歪斜斜的,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咱……咱们是好哥们,以后有事儿,尽管开口,别客气……”
王俊谦也好不到哪儿去,眼神朦胧,脸上带着傻笑,一个劲儿地点头:“那是,那是,兄弟,谢……谢你今天帮我……”他说话断断续续,脚下也有些发飘,整个人摇摇晃晃的,要不是李浩杰搭着他,都快站不稳了。
程媛在一旁看着他们俩这副醉态,无奈地摇了摇头。她走上前去,费力地扶住王俊谦,轻声说道:“你们俩呀,喝这么多。现在可怎么回去呀?”
李浩杰笑着说:“让王俊谦就留在我家过夜吧。”他眯着眼,脸上挂着醉意的笑容说道,“我……我家房间多着呢,不差这一间。再说了,他喝成这样,回去路上也不安全。你一个女生也扶不住他。”说着,他还拍了拍王俊谦的肩膀,结果手劲没控制好,拍得王俊谦一个趔趄。
王俊谦迷迷糊糊地听到这话,含糊地应了几声,也不知道是同意还是不同意,脑袋一点一点的,像个小鸡啄米似的。程媛有些担心地看了看王俊谦,又看了看李浩杰,心里有些犹豫,不过想着王俊谦确实醉得厉害,在这儿过夜确实更稳妥些,便点了点头,轻声说道:“那好吧。”
程媛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摇摇晃晃的两人扶到李浩杰的房间。一进房间,李浩杰就像散了架似的,一头栽倒在床上,嘴里还嘟囔着些听不清的话。王俊谦也紧随其后,身子一歪,重重地倒在了床边,不一会儿便传出了轻微的呼噜声。
看着两人这副醉态,程媛无奈地叹了口气。她轻轻地帮王俊谦把鞋子脱掉,又拉过被子给他盖上,动作轻柔而细心。随后,她又整理了一下李浩杰的睡姿,将他露在外面的胳膊放进被子里。做完这一切,她站在床边,静静地看了他们一会儿,眼神中带着一丝感激和不忍。
她刚想关上房门离开,不小心绊到了床头柜。上面的相框晃了晃,差点掉下来,程媛眼疾手快,赶紧伸手扶住。她松了口气,正准备将相框放好,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了相框里的照片上。
那是一张有些年头的合照,照片里李浩杰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模样,旁边站着一对中年男女,想来应该是他的父母。三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李浩杰紧紧搂着父母的胳膊,眼神里满是依赖。可此刻再看这张照片,程媛却莫名从李浩杰的笑容里察觉到一丝孤独。
她轻轻叹了口气,准备将相框放回原位,结果从相框后面掉落出来一张小照片,她翻过来一看:这不就是自己高考前,被人用剪刀剪走的那张登记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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