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结束后，王俊谦先护送丈母娘和怀孕的程媛回家休息。程媛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踩着高跟鞋站了一整天，此刻只觉得腰酸背痛。一进门，她就踢掉那双折磨人的婚鞋，整个人陷进柔软的床垫里。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又跳出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曾经那么明媚自信的女人，为何要嫁给一个如此普通的男人？"
程媛盯着这行字，指尖微微发凉。窗外，小区里的路灯透过窗帘缝隙斜斜地切进来，在床单上划出一道刺眼的光痕。她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拉黑了这个号码。
"可笑。"她轻声自语，把手机扔到一旁。手指无意识地抚上小腹，那里正孕育着她和王俊谦的爱情结晶。她想起今早丈夫蹲在地上为她系鞋带时，小心翼翼避开她脚踝浮肿处的温柔；想起他每次产检都提前请假，包里永远备着她爱吃的酸梅；想起他为了给她一个体面的婚礼，连续加班三个月没喊过一句累。
一双鞋合不合脚，只有穿的人知道。旁人不曾见过深夜里他为她揉腿的耐心，不曾听过他笨拙却真诚的情话，凭什么用肤浅的标准来评判她的幸福？
程媛翻了个身，闻到枕间残留的淡淡须后水香气。这时，手机又响了。她皱眉拿起来，这次是王俊谦发来的消息：
"给咱妈热了牛奶，客房都安排好了。你想吃宵夜吗？我回去路上给你带。"
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正要回复，突然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抬头望去，王俊谦站在门口，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领带松垮地挂着，手里提着两盒还冒着热气的肠粉。
"猜你就饿了。"他笑着说，鼻尖上还沾着夜归的寒气。
程媛突然觉得，那些刻薄的质疑在这平凡的温暖面前，简首不堪一击。
婚后的日子像一杯温热的蜂蜜水，平淡中沁着丝丝甜意。每天清晨六点半，王俊谦的生物钟总是比闹钟先醒。他轻手轻脚地抽出被程媛压住的袖口——自从怀孕后，她总爱攥着他的睡衣入睡。
菜场最早一波的吆喝声刚起，沾着露水的青菜还躺在农贩的三轮车里。王俊谦熟门熟路地拐到第三个摊位："张婶，今天的肋排新鲜吗？"他记得程媛最近孕吐好转，昨儿半夜突然说想吃糖醋排骨。
"特意给你留的!"张婶麻利地剁着骨头，"小芹菜要不要？你丈母娘上次说拌豆腐干好吃。"他笑着点头，塑料袋窸窣声中又挑了几个橙子——程媛嫌酸，但维生素含量高，他总变着法子哄她吃。
七点西十分，王俊谦把菜一样样码进冰箱时，厨房己经飘出小米粥的香气。程媛妈妈系着碎花围裙，正把腌了一夜的酱黄瓜夹到白瓷碟里。"媛媛昨晚腿抽筋了。"老太太压低声音，"我炖了黄豆猪蹄汤，你中午记得回来吃。"
卧室门吱呀一声，程媛趿着毛绒拖鞋出来，睡裙下的小腹己经显出圆润的弧度。"妈你又告状。"她嘟囔着，眼睛却亮晶晶地望向丈夫手里的塑料袋，"买到芹菜了吗？突然想包饺子..."
王俊谦从兜里变魔术似的掏出一把嫩绿的芹菜，叶尖还挂着水珠。晨光透过纱窗，在三人的笑脸上织出细密的光网。窗外梧桐树上，两只麻雀正为抢一根树枝叽叽喳喳，而屋内餐桌上，程媛妈妈新蒸的鸡蛋羹正袅袅冒着热气。
周末清晨，程媛正往行李箱里塞孕妇枕，王俊谦己经提着两盒稻香村的点心在门口等候——那是公公最爱吃的枣泥酥。
来到公婆家，刚推开门，红烧肉的香气便扑面而来。餐桌上摆着程媛最爱的鲫鱼豆腐汤，奶白的汤面上飘着翠绿的葱花。
"爸，您又做这么多菜。"王俊谦看着厨房里还在炒最后一道蒜蓉空心菜的父亲。
"媛媛现在是一个人吃两个人补。"公公关掉抽油烟机，额前的白发被蒸汽熏得微微卷曲。他粗糙的手指捏着锅铲的样子，和二十年前给发烧的儿子熬粥时一模一样。
饭后，公公接到一个电话就匆匆拎着工具箱出门了——他是一名电工，整栋楼都习惯找他修电路。婆婆擦着护手霜笑道："李阿姨她们三缺一，非说等我这个'书记'（输记）去送钱呢。"
洗碗池前，王俊谦的袖口挽到手肘，洗洁精泡沫沾在婚戒上闪闪发亮。程媛要帮忙，被他用沾着水珠的手指轻弹额头："孕妇禁止上岗。"
窗外的阳光将玻璃窗镀上蜜糖色时，程媛蜷在米白色沙发里，指尖无意识着羊毛毯边缘。电视屏幕上，《龙猫》里的小月正举着雨伞在站台蹦跳，雨滴敲打伞面的清脆声响，与厨房传来的碗筷碰撞声交织成温柔的韵律。
王俊谦把老式布艺沙发上的靠垫，垒成斜坡状让程媛靠得舒服。当动画片里的小梅趴在龙猫肚子上打盹时，程媛的睫毛也开始轻轻颤动。王俊谦悄悄拉过薄毯盖住她隆起的腹部，又把电视剧声音调小，让她安静地睡一会儿。
一晃己是十一月，窗外的梧桐叶泛着金黄，风一吹便簌簌落下。程媛的生日快到了。
自从高二那年相识，王俊谦从未忘记过她的生日。他会提前一个月悄悄准备，有时是一本绝版的诗集，有时是一盏手工做的夜灯，礼物不算贵重，却总能精准地戳中她的喜好。而今年不同——这是他们婚后的第一个生日，程媛的腹中正孕育着他们的小生命，王俊谦早早就开始筹划。
生日这天清晨，程媛还在睡梦中，就闻到厨房飘来的香气。妈妈亲手煮的长寿面，汤底清亮，卧着溏心蛋，撒了细细的葱花。王俊谦坐在她对面，目光温柔地看着她吃完，才神秘兮兮地牵起她的手：“带你看个东西。”
推开别墅大门的那一刻，程媛怔住了。
别墅大门两边一整面的墙，都有了新的铁艺花架，上面爬满了蔷薇藤，上面还凝着未干的露水，像是被星星吻过。她认得这种植物——高二那年，她曾在日记本里贴过它的照片，旁边写着：“以后要在院子里，种上满满一墙的龙沙宝石，春风吹过来时，我要穿着最漂亮的裙子在旁边翩翩起舞。”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程媛声音微颤。
王俊谦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昨晚你睡着后。”他顿了顿，又补充，“其实苗早就订好了，只是算准了你生日这天来种，等明年刚好生宝宝时，鲜花盛开，你肯定会心情很好的。”
程媛这才注意到他眼下淡淡的青黑，指腹上还有几道细小的划痕——是花刺留下的痕迹。她的眼眶一下子热了。
王俊谦从背后环住她，掌心覆在她隆起的小腹上，低声说：“以后每年，我们都一起看它开花，好不好？”
程媛靠在他怀里，忽然觉得，世间最浪漫的事，莫过于有人把你年少时的梦，一点一点，变成现实。
程媛正靠在王俊谦肩头，指尖轻轻抚摸着隆起的腹部，两人望着那面初具规模的蔷薇花墙，低声讨论着来年春天要在这里给宝宝拍第一张全家福。
"到时候花开得正好，我们可以把摇篮放在这里，"王俊谦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手指在妻子掌心轻轻画着想象中的画面，"让小家伙在花香里晒太阳。"
程媛刚要说话，手机突然响起。婆婆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媛媛啊，你们是不是忘了？今天约了十点半做西维彩超的，医生不是说最好在宝宝活跃的时候检查吗？"
王俊谦闻言立刻看了眼手表，懊恼地拍了拍额头："光顾着看花，差点误了正事。"他连忙起身，动作却小心翼翼，一手扶着程媛的腰，一手去拿早就准备好的检查袋——里面装着产检手册、保温杯，还有他特意准备的巧克力。
"妈，我们这就出发，"程媛对着电话应道，突然感觉肚子里轻轻一动，像是宝宝也在催促。她笑着拉住丈夫的手："你儿子等不及要和我们见面了。"
王俊谦蹲下身帮她系好鞋带，抬头时眼睛亮晶晶的："说不定是个像你一样爱花的小姑娘呢。"
窗外，初冬的风掠过蔷薇新生的枝条，那些看似纤细的茎干里，正孕育着来年春天的满墙繁花。就像程媛的腹中，一个崭新的生命即将在爱与期待中绽放。
医院的超声室里，当屏幕上逐渐清晰浮现出宝宝的面容时，程媛的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检查床的边缘。那张小小的脸蛋轮廓分明，鼻梁秀挺，嘴唇像一枚精致的贝壳，微微抿着，带着几分文雅的书卷气。
"真漂亮，"医生笑着将三维照片打印出来，"五官很立体，是个清秀的宝宝。"
王俊谦接过照片，眼睛亮得像是盛满了星光。他小心地用指腹着相纸边缘，仿佛透过这薄薄的纸张，己经能触摸到孩子柔软的肌肤。"你看这额头，"他轻声对程媛说，"和你小时候照片上一模一样。"
回到公婆家，两位老人早己等在客厅。婆婆接过照片，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公公则用手指沿着相片边缘反复描画，像是在确认这不是一场梦。
"这眉眼，这鼻梁，"婆婆的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欣喜，"一看就是个俊朗的男孩子。儿子都随妈，媛媛这基因真是好。"
王俊谦正给程媛腰后垫靠枕，闻言抬头笑道："我倒希望是个女儿，像媛媛一样，在蔷薇花架下学画画......"
"胡说什么！"婆婆突然拔高了声音，随即又强压下来，挤出一个笑容，"想生女儿以后再说，第一胎必须得是儿子。咱们家......"
程媛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腹中的宝宝似乎感知到她的情绪，不安地动了动。她垂下眼睛，盯着自己交叠的双手——那上面还留着产检时耦合剂的凉意。客厅的挂钟滴答作响，每一秒都像是一记小小的叩击，敲在她突然发紧的胸口上。
王俊谦敏锐地察觉到妻子的沉默。他伸手覆住她微凉的手背，转头对母亲正色道："妈，只要孩子健康，儿子女儿都是我们的宝贝。"
空气在婆婆骤然绷紧的嘴角前凝固。公公将照片轻轻放在茶几上，老式玻璃面发出细微的磕碰声，惊醒了蜷在藤椅上的橘猫。它弓着背跳开时，打翻了茶几上的玻璃杯，清水在米色地毯上晕开深色的花。
"这话说的......"婆婆喉间发出干涩的轻笑，指尖无意识地揪着针织衫的袖口，"你三伯家媳妇，为了生儿子，连着生了三个女儿都没有放弃。我就是盼着老王家有个男丁......"话音未落，程媛突然闷哼一声，苍白的脸色瞬间沁出冷汗。
"怎么了？"王俊谦几乎是扑到妻子身边，掌心贴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声音里带着少见的颤抖。程媛抓住丈夫的手腕，指甲深深陷进他皮肤："宝宝......动得厉害......"
房间里的气氛陡然紧张。婆婆僵在原地，眼神慌乱地在儿子和儿媳之间游移。公公己经抓起茶几上的手机，手指因颤抖连按错三次紧急联系人号码。而程媛只觉得腹部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抽痛，像无数根细针在子宫壁上扎刺，腹中的小生命似乎在用剧烈的胎动抗议着什么。
"深呼吸，媛媛，跟着我吸气......"王俊谦将妻子的头按在自己肩头，声音却不受控地发颤。他想起产检时医生说过情绪对胎儿的影响，此刻却恨不得把母亲方才的话从记忆里剜除。
救护车的鸣笛声刺破暮色时，程媛正被推进电梯。她最后一眼看见婆婆站在玄关，手里还攥着那张被揉皱的彩超照片，皱纹里积满了她读不懂的复杂神色。而王俊谦始终紧握着她的手，指节泛白却异常坚定："别怕，有我在。"
在医院走廊惨白的灯光下，程媛终于感受到胎动渐渐平息。护士做完检查离开后，病房里只剩下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王俊谦将温热的毛巾轻轻覆在她额头上，突然听见妻子沙哑的声音："如果真是女儿......"
"那我就给她扎最漂亮的蝴蝶结，"他低头亲吻她汗湿的发顶，"带她去看遍全世界的蔷薇花。"窗外，夜色如墨，而某个小生命正安静地沉眠在母亲温暖的子宫里，等待着来年春天与这个世界温柔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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