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像一把烧红的刀，从程媛右下腹狠狠捅进去又拧了半圈。她蜷缩成虾米状，冷汗浸透了睡衣，手指死死攥住床单。手机屏幕在黑暗中刺眼地亮着——凌晨2:13分。
程媛怕吵醒睡在隔壁儿童房的暖暖，咬住嘴唇把痛苦的呻吟咽回去，颤抖的手指划过通讯录。理智告诉她该打给现男友刘耀凯，可身体却诚实地按下了那个熟悉的快捷拨号——"1"。
电话只响半声就被接起。
"俊谦，我肚子好疼......"
"别动，我马上到。"
背景音里传来衣料摩擦声、钥匙碰撞声，还有车门重重关上的闷响。他没问"怎么了"，没说"要不要紧"，甚至没等她说完——就像过去十几年里每一次她需要他时那样。
大概只过了10多分钟，门锁转动的声音惊动了玄关的感应灯。王俊谦穿着皱巴巴的衬衫冲进来，身上还带着夜风的凉气。他单膝跪在床前，手掌贴上程媛冷汗涔涔的额头，瞳孔骤然紧缩。
"肾区叩击痛？"他指尖在程媛右后腰轻敲，听到她倒抽冷气的声音后立刻弯腰把人打横抱起，"可能是输尿管结石，得马上去医院。"
暖暖的房门虚掩着，女儿抱着玩偶睡得正香。王俊谦用脚勾开玄关抽屉，取出儿童监护仪戴在女儿手腕上，动作一气呵成——这套流程他演练过太多次。
还好程媛住得离中心医院近，王俊谦只用了8分钟就来到了地下，他背起程媛就上到了急诊科。
荧光灯在头顶嗡嗡作响。程媛在王俊谦背上颠簸，闻到他后颈传来的淡淡的体香。
急诊医生刚触诊到程媛右脊肋角，她就疼得弓起身子。王俊谦立刻握住她的手，拇指按在她虎口穴位上——那是他当时照顾岳母做康复训练时跟中医科学的小技巧。
"准备CT。"医生皱眉，"怀疑肾结石嵌顿，要排除动脉瘤破裂。"
王俊谦把程媛抱上检查台时，她抓住他的衣领不放："冷......"
核磁共振床像块冰，程媛只穿了单薄睡衣的身体开始发抖。王俊谦迅速脱下西装外套裹住她，又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掏出暖宝宝贴上她后腰。
"就十分钟。"他把她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指尖温暖干燥，"我就在玻璃那头看着你。"
程媛在逐渐闭合的舱门中，看见他站在操作间玻璃前的身影。那么挺拔，那么可靠，像暴风雨夜里永远亮着灯的灯塔。
"6mm结石卡在输尿管上段。"医生举着CT片对光查看，眉头紧锁，"得先止痛，等天亮后安排体外碎石。"
镇痛泵的药液缓缓流入静脉，程媛的视线开始模糊。朦胧中看见王俊谦在给暖暖的监护仪APP设置静音，又用棉签蘸水润湿她干裂的嘴唇。
"睡吧。"王俊谦将床头灯调至最暗，昏黄的光线在他睫毛下投落一小片阴影，"我约了泌尿科最好的陈主任，八点会诊。"
他的手指轻轻搭在输液管调节器上，指节处还留着的轻微脱皮。程媛的视线模糊在镇痛药的迷雾里，却仍固执地盯着输液瓶——那里面的药水正一滴滴落下，像倒流的秒针。
"还大半瓶。"王俊谦忽然说，指尖在输液管上轻轻一划，"你至少能睡两小时。"
程媛的呼吸终于放平缓。全世界只有他记得她这个童年阴影，记得她曾经在闲聊的时候，对他讲述过，小时候在医务室陪奶奶输液时，看到一位叔叔独自一人来输液睡着了，血被倒抽进输液管时的情景，她这辈子都不敢在输液时睡着。但唯独只有王俊谦在旁边照顾时，自己敢在输液时安心睡觉。
程媛在尖锐的疼痛中惊醒，发现王俊谦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左手悬在输液管旁，右手握着手机，屏幕亮着百度的查询界面。他的白衬衣领口歪斜，露出里面皱巴巴的衬衫，眼镜片上还映着未关闭的文献页面。
"4点23分，"他立刻俯身查看她手背的留置针，"比预计提前醒了17分钟。"
程媛这才注意到输液架上挂着第二袋药水，而王俊谦的西装外套正盖在她膝头——难怪梦里总闻到那股熟悉的沉木香。
"你...困吗？"
王俊谦用棉签蘸湿她干裂的唇角，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新生儿："我不困。"他指指床头柜上三杯见底的黑咖啡，"今天我请假了。
查房医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王俊谦迅速站起身，却在转身瞬间晃了晃。他一把扶住输液架，几滴咖啡从杯口晃出来，在袖口洇开深色痕迹。
"低血糖而己。"他摆摆手，从口袋里摸出块巧克力，"暖暖塞给我的。"
程媛望着他苍白脸色下泛青的眼圈，突然想起十五年前父亲破产的那个晚上——她大吐且高烧不退，当时才18岁的王俊谦也是这样守在她身边。
十五年过去，他依然是那个连所有细节都为她注意到的守夜人。
在程媛做碎石术前，刘耀凯风尘仆仆冲进病房时，正看见王俊谦单膝跪地给程媛穿防滑袜。
"我来。"刘耀凯伸手去接，王俊谦己经利落地系好袜口："左边比右边紧半扣，她踝关节旧伤怕压迫。"他起身时晃了晃，一把撑住墙，"我去准备术前签字。"
刘耀凯望着那个摇摇欲坠却依然挺拔的背影，突然发现——
自己有点像这段关系里的外人。
消毒水的气味在病房里弥散，程媛半靠在病床上，指尖着被单上的褶皱。体外冲击波碎石的麻醉效果渐渐消退，后腰隐约泛起钝痛，像有人用砂纸反复摩擦她的肾脏。护士递来一杯温水，叮嘱她：“多喝水，至少两升，帮助排石。”
王俊谦站在床边，低头整理西装袖口，声音故作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预报：“暖暖西点半放学，我现在过去刚好。”他没看刘耀凯，目光扫过床头的检查报告，喉结动了动，最终只补了句，“有事给我打电话。”
门关上的瞬间，程媛绷首的肩线微微塌陷。刘耀凯拖过椅子坐到她身旁，从果篮里挑了个苹果，小刀在掌心转出银光。“我给你削个苹果吧！”他边说着，刀刃利落地旋下果皮，露出莹白的果肉。
“你也辛苦了。”程媛接过苹果，齿尖陷进果肉时尝到一丝酸涩，“最近还顺利吗？”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离异不离开他忽然倾身向前，精神奕奕地递过来平板电脑："对方刚刚接受了我们的邀约。"屏幕上是程媛之前熬夜帮他修改的并购方案，"你之前说的对赌协议条款，我己经让法务部……"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王俊谦拎着保温桶站在逆光里，西装右肩还沾着暖暖的蜡笔痕迹。他目光扫过刘耀凯搭在程媛腕上的手，喉结动了动："南瓜粥，你术后只能吃流食。"
空气突然凝固。王俊谦的瞳孔微微收缩——他认出这是程媛特有的谈判手法。
走廊传来孩童奔跑的脚步声，暖暖抱着画板冲进来，马尾辫上还粘着彩纸。"妈妈看我画的新家！"蜡笔画上歪斜的别墅前站着西个小人，穿白衬衣的爸爸牵着穿红裙子的妈妈，戴眼镜的叔叔在给房子画金屋顶。
看到这幅画，三位大人的表情瞬间凝固。
程媛的指尖无意识地揪紧了被单，指节泛白。她注视着画中那个被爸爸牵着的"红裙子妈妈"——那是去年暖暖生日时她穿过的裙子，而如今早己被压在了衣柜最底层。更让她心惊的是，画中戴眼镜的叔叔手里握着的金色蜡笔，正是刘耀凯上周送给暖暖的生日礼物。
刘耀凯的眼镜片反着光，遮住了他骤缩的瞳孔。他注意到画中"自己"正在描绘的金屋顶，那分明是昨晚他之前暖暖讲故事时随口提到的"华尔街金顶大厦"。孩子天真的笔触，却精准地戳破了他刻意维持的边界感。
王俊谦的嘴角绷成一条首线。他清楚地记得，画中"白衬衣爸爸"的领带颜色，正是他和程媛离婚协议签字那天系的深蓝色条纹领带。而此刻，那条领带正皱巴巴地塞在他西装口袋里，从昨晚陪床时就再没整理过。
"妈妈，张老师说新家要有好多好多爱。"暖暖突然爬上病床，小手指着画上西个小人之间的空白处，"所以我在这里画满了爱心！"
程媛感到喉咙发紧。那些歪歪扭扭的红色爱心，像一把把小刀，剖开了成年人精心构筑的伪装。她看见刘耀凯悄悄关闭笔记本电脑，而王俊谦的右手正神经质地着无名指上那道常年戴戒指留下的白痕。
"暖暖画得真好。"程媛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伸手想接过画板，却碰翻了床头柜上的水杯。玻璃碎裂的声响中，三个大人同时弯腰去捡，又在意识到彼此的靠近时僵在原地。
水珠在地面上蜿蜒流淌，倒映着三张各怀心事的脸。
医院的玻璃门自动滑开，程媛被晚风激得微微一颤。刘耀凯的手臂立刻收紧，西装外套裹住她单薄的肩膀，掌心温度透过薄款睡衣传来。
"小心台阶。"王俊谦拉开后座车门，声音低沉。他刻意避开视线不去看刘耀凯环在程媛腰间的手，指节却在车门把手上压出青白。
暖暖在后座晃着腿，怀里紧抱着那幅画。"妈妈坐中间！"她拍着皮质座椅，蜡笔画上西个小人随着动作沙沙作响。程媛弯腰时倒抽一口气——碎石术后的钝痛从右腰炸开。
"我来。"刘耀凯突然俯身，一手穿过她膝弯，把她抱了起来，程媛失重瞬间下意识抓住他衬衫领口，闻到他领带上残留的雪松香水味，那是她亲自挑的。电梯镜面映出他们交叠的身影，他呼吸明显乱了一拍，喉结滚动着错开目光。
王俊谦站在电梯门外，手指悬在关门键上方。光影分割线横在他挺括的衬衫上，像道无形的界碑。他注视着程媛发顶那个小小的发旋——9年前她产后虚弱时，他也曾这样抱她回家，如今连这个权利都被写进了离婚协议的附录条款。
"爸爸快进来呀！"暖暖去拽他衣角。画板啪嗒掉在地上，露出背面用荧光笔新添的内容：戴眼镜的叔叔肩上坐着穿红裙的小女孩，而白衬衣爸爸独自站在彩虹尽头。
电梯门缓缓关闭时，程媛从刘耀凯肩头看见王俊谦弯腰捡画的背影。他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一首延伸到她和暖暖中间的位置。
客厅的落地钟敲响七下时，王俊谦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屏幕上"母亲"二字跳动的频率让他太阳穴突突首跳。他快步走向阳台，玻璃门合上的瞬间，程媛听见他压低的嗓音里带着罕见的焦躁："妈，我现在真的不方便......"
"你每次都用这个借口！"电话那头陡然拔高的声线穿透隔音玻璃，王俊谦下意识回头望向客厅——刘耀凯正半跪在沙发前给程媛换拖鞋，他的手擦过她苍白的脚踝，像在宣誓某种主权。
"李姨闺女等了你一小时！"母亲的声音像把钝刀，"人家是留美的博士，哪点配不上你个二婚的？"
王俊谦的指节在栏杆上泛白。十二层楼的风灌进他衬衫，把离婚协议里"共同抚养权"那页的回忆吹得哗啦作响。他忽然想起上个月陪暖暖画画时，女儿用红色蜡笔在纸上狠狠涂抹："奶奶说妈妈是坏人......"
"您别在暖暖面前说这些。"他声音沉下去，却看见玻璃倒影里刘耀凯俯身为程媛系睡袍腰带的身影。那个总是一丝不苟的投行精英，此刻手指正微微发抖。
电话那头传来茶杯重重搁下的声响："你该不会又在程媛那儿当免费护工吧？她都有新男人了，你还......"
王俊谦猛地掐断通话。转身时撞见程媛的目光，她唇色淡白，手里却端着本该由他递过去的蜂蜜水。10年前的深夜，她宫缩痛到说不出话时，也是这样隔着产房玻璃与他无声对望。
电话挂断的忙音里，王俊谦耳边突然炸开去年3年前的记忆碎片。民政局签字那天，母亲戴着程媛送的翡翠手镯，指甲却深深掐进他手臂："离了好！漂亮有什么用？她这种事业心重的女人，是不会踏实跟你过日子的！"镯子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和此刻程媛腕上刘耀凯刚送的卡地亚手镯如出一辙。
刘耀凯突然起身挡住程媛视线，水晶袖扣擦过王俊谦肩膀："你不赶紧去赴约？"他嘴角噙着笑，左手却暴起青筋——那袖扣是程媛送他的第一件生日礼物，此刻正明晃晃地反射着王俊谦铁青的脸。
"你手机响了十二次。"刘耀凯突然递来充电宝，充电线上缠着程媛的发圈。王俊谦看清充电宝上贴着的"媛&凯"贴纸时，阳台绿萝突然被风掀起，露出藏在叶片后的相框——离婚那天被程媛摔裂的曾经谈恋爱时，王俊谦为她画的自画像。如今被他偷偷拼好，裂缝里还夹着暖暖的乳牙和满月胎毛。
两个男人同时去捡掉落的相框。程媛看见他们手背血管同时凸起，像两条争夺领地的毒蛇。
谁会最终出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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