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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断线风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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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黄时,细密如丝的雨幕笼罩着古老的宅院。雨滴轻轻敲打着陈旧的瓦片和木质窗棂,发出清脆而又略带忧伤的声响。在这绵绵细雨中,那本承载着家族历史与荣耀的宗谱也未能幸免,被雨水渐渐浸湿。

此时,李月姝正独自置身于阁楼之上,小心翼翼地整理着那些被岁月尘封的旧物。她轻柔地拂去每件物品上的尘埃,仿佛在触摸一段段逝去的时光。突然,她的目光停留在一本己经泛黄的书籍上——那是当年陆一鸣送给她的剑桥竞赛书。然而,如今这本书己不再完整,书页被可恶的鼠类啃噬得面目全非,碎成了一片片絮状。

更令人心痛的是,那些曾经用荧光笔精心标注的重要公式,此刻正淹没在逐渐蔓延的霉斑之中,缓缓溃烂。它们就像是失去生命力的花朵,凋零在时间的洪流里。此情此景,让李月姝不禁想起了手机里收到的最后那条简短却意味深长的讯息:“航班 CA987,经纬度即将归零。”这条信息如同一个神秘的暗号,预示着某种无法言说的结局。

姐姐的相亲照密密麻麻地铺满了那张老旧的八仙桌,仿佛一场盛大而又荒诞的展览。每一张照片都被同样的塑封包裹着,上面清晰可见一道深深的折痕。这道折痕宛如岁月留下的印记,见证了母亲为女儿婚事奔波的艰辛历程。

那一夜,母亲心急如焚地穿梭于城市的大街小巷,手中紧紧攥着姐姐的资料,奔向一家家婚介所。在拥挤的公交车上,她疲惫不堪地坐在狭窄的座椅缝隙之间,不知不觉间,那些相亲照便被压出了一道道褶皱。

此刻,李月华站在镜子前,专注地练习着微笑。她精心涂抹的唇彩在虎牙处渐渐堆积起来,犹如凝固的血痂一般触目惊心。然而,她似乎并未察觉到这个细节,依旧全神贯注地调整着自己的表情。

与此同时,她的手中正拿着徐聪聪送给她的珍贵钢琴谱。这本原本承载着音乐梦想的琴谱,如今却被她无情地剪成了一个个双喜字。随着剪刀的舞动,细碎的纸屑纷纷扬扬地飘落一地,其中竟还露出了半截五线谱。那些曾经灵动跳跃的音符,此时就像被遗弃的孩子,无助地躺在潮湿的空气中,渐渐地长出了一层绿油油的绒毛。

李月姝蹲在井边漂洗衣物时,看见信封上普鲁士蓝的火漆印正在融化。信纸浸透了柴油味——想必是他在机场货运区仓促写就,钢笔划破纸背的裂痕里,夹着根淡金色的头发。那些关于普林斯顿秋季枫叶的句子,被井水泡成模糊的泪痕,唯有结尾的坐标函数清晰如刀刻:"39°N,117°E",是他们初遇的操场经纬度。

暴雨冲垮晒谷场那夜,相亲对象开着二手奥迪碾过泥泞。李月华穿着母亲当年的嫁衣,蕾丝领口别着李超从工地捡的镀金胸针。她在敬酒时偷偷摘下助听器,任由那些"早生贵子"的祝词坠入永恒的寂静。李月姝看见姐姐腕间的缝纫伤疤在红烛下闪烁,那是替她改校服时被老式缝纫机刺穿的勋章。

老式收音机突然播放起国际新闻,陆氏集团收购海外实验室的报道里,背景音有熟悉的咳嗽声。李月姝将竞赛书残页折成纸船,放进被暴雨灌满的天井。那些承载过星辰的公式正在墨迹中泅渡,而姐姐的婚宴上,最后一盘红烧蹄髈正浮起油花,倒映着十二年前全家福里缺席的父亲——他此刻正在县城医院走廊,数着李超的肋骨CT片,像在清点命运赊欠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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