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溪岁有些凌乱。
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教育。
他揉揉眉心，侧头对上七曜严肃的表情，努力忍了几秒，到底还是没忍住，一个没绷住笑出声。
七曜被他笑的一愣，头上那对白玉色的角一下子就红了。
“你笑话我。”
她抱住膝盖，不理人了。
堂溪岁惊讶地看着七曜的角，没想到这角还会变色。
不过这么一来他才发现，七曜的情绪好像并不会摆在脸上。
比如她这会儿生了气，表情依旧无比冷静，但头上的角却红彤彤的，烧着了似的。
就是不知道摸起来会不会也是烫的。
堂溪岁动了动指尖，忽然有种想要摸摸七曜角的想法。
不过想归想，他也没有因为七曜是小孩子随便欺负她，还礼貌地问了一句：
“我可以摸一摸你的角吗？”
在七曜怒视过来之前，他先一步举起手做投降状：
“抱歉，我没想冒犯你，只是想说你的角很可爱。”
可爱？
她？
七曜还是第一次被人夸赞可爱，虽然只是被夸了角，但冷静的表情也多出裂痕，看着相当惊悚。
不等七曜从惊悚中回神，堂溪岁己经道：
“虽然我没有见过长角的人，但我不觉得你算怪物。”
七曜看了他一眼，没出声。
大人又要开始骗人了。
每次说什么她不是怪物，可该恐惧她的时候照样恐惧，不管说的多好听，伤害她的时候照样会下狠手。
七曜正想着，下一秒就听堂溪岁道：
“不过对于我们来说，你确实是个异类，难怪你会一个人待在这里。”
七曜：？
她认真地反驳堂溪岁：
“你说话前后矛盾，异类就是怪物，就因为我是怪物，和你们不一样，所以哥哥们才不要我。”
“你哥哥他们去哪了？”
“他们被仙长看中，去升仙了。”
听七曜这么说，堂溪岁只嗤笑道：“所以选择了你，他们就没办法去升仙，是吗？”
他倚靠着身后的骸骨，哪怕在昏暗的暴雨背景下，他身上也仿佛镀了一层明净的柔光：
“那对他们而言，你只是权衡利弊后不被选择的那一个，这是抛弃。
“就算你不是异类，妨碍到他们的前途，他们也会丢掉你，他们不是因为你是怪物才不要你，而是你并不是他们心里的第一位，或者连前几位都排不上。”
堂溪岁说得干脆，谁想一抬眸就看七曜木然的眼里己经聚起了水色，连角都变成了灰色，看着低落极了。
堂溪岁：“……”
苍天在上，他是想安慰她，真没想让她哭啊！
他社交达人的属性咋又不生效了啊！
他赶紧弥补，差点咬到舌头：“所以在我眼里你确实不是怪物，怪物可不会提醒我要有防备心，真正的怪物应该是——”
他的话说到一半，忽然戛然而止。
一只眼睛在地面上睁开。
凸起的眼球上下左右转了一圈，最终锁定在两人身上。
同一时刻，西周的骨头开始生长漆黑的血肉，从筋脉血管到肌肉，蠕动着组成肢体的模样。
地面仿佛变成了黏腻的烂肉，出现密密麻麻的凸起，无数双眼睛睁开，密集地涌入视野。
流血的眼球中涌出大片污泥般的阴影，并发出尖锐恐怖的叫声。
堂溪岁一把捞起七曜，跃出阴影攻击的范围，一手聚起灵气，化成伞的模样，张开伞面挡住瞬间追上来的阴影。
空气发出被撕裂的震声，剧烈的冲击眨眼间移平西周。
但阴影过于强大，对撞的一瞬间，堂溪岁的伞面多了数条裂痕，随着狰狞的碎裂音，灵力也被腥臭黏腻的黑暗腐蚀。
这是诡兽，是吞没人间，遍布各处，杀不死的怪物。
被拦腰捞着的七曜看到堂溪岁身前又落了大片大片的血。
正当她思索堂溪岁会不会把她喂给诡兽时，却见堂溪岁只是轻轻放下她，将她护在身后，布满血丝的眼紧紧盯着几乎要遮天蔽日的诡兽，一刻不敢移开视线：
“拿着伞走，我还能撑一刻钟。”
他的声音有些发颤，但隐藏得很好，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
“诡兽的目标不是你，我的伞能隐藏你的气息，但隐藏不了刻有烙印的我。”
只要他还活着，就永无宁日。
想到这，他的语气还莫名轻松了几分，“死亡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
“可是你明明很害怕。”
七曜一眼看透了他。
堂溪岁一怔，不等他说什么，在这两句话的功夫里，诡兽己经完全从阴影中钻出，露出了全部的身形。
它像是一坨烂肉，一滩稀泥，淹没着无数眼球，浑浊漆黑的身体不断蠕动、膨胀，带来无尽的恐惧。
堂溪岁顾不上说别的，正要催促七曜快点离开，却见还没他腿高的七曜不知道什么时候己经走到他身前，站在他与诡兽之间。
“你看起来很好吃。”
七曜望着诡兽道。
堂溪岁看了看烂泥一样的诡兽：？
诡兽疯狂转动着全身的眼珠，似乎在嘲笑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东西。
可下一瞬，诡兽发现了什么，再次发出刺耳的尖叫，流动的躯体骤然缩起，转身就想要逃。
同一时刻，七曜背后弥散出更大的阴影，黑暗随着风浪，形似双翅般燃烧。
堂溪岁看不到了她，同时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怖感袭上心头，他几乎骤停心脏，浑身发抖，哪怕用全力看去，也无法看清眼前的存在。
只能确定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存在出现了，隐隐绰绰的在暴雨中露出恐怖的轮廓。
诡兽发出惊惶的惨叫。
它想要逃，身体却无法动弹，只不断沸腾着冒泡炸裂，最后融为一团黑气，在凄厉的惨叫声中被一口吞掉。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可能只是一次呼吸的时间，七曜己经重新出现在了堂溪岁的视野。
她转过身来，正对着堂溪岁，身后己经没有了诡兽的身影，只有被诡兽腐蚀凹陷的的地面依旧被暴雨冲刷。
“还认为我不是怪物吗？”
以前她为了保护哥哥们，也变成过怪物，但哥哥们吓坏了，除了遇到危险会放开她，其他时间都会用锁链紧紧锁住她。
所有人都畏惧她。
没有人会例外。
“我靠！！！”
堂溪岁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叫。
七曜被吓得一个激灵，还没反应过来，堂溪岁己闪身到她身前，一把抱住她又蹦又跳，激动到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老天啊！你咋办到的？你太牛了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不仅长得可爱你还能干掉诡兽！哦，我知道你，我知道你了！你是神兽！你是我从小憧憬的神兽啊！你原来真的存在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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