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秦暮雨的声音比平常说话高了半个调。
钥匙插进锁孔时，她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宋知闻跟着她走进门，进门的一瞬间，他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眼前小小的客厅，几乎就是渔洲岛老宅的微缩版。
米色亚麻窗帘，与当年他房间里的一模一样；浅灰色沙发上的白色针织垫，分明是模仿姥姥亲手做的那套；甚至连茶几上摆着的贝壳画，都像极了当年他送给秦暮雨的那些。
“小雨，你把家布置得和渔洲岛的家一样。”宋知闻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秦暮雨背对着他换拖鞋，耳尖通红：“随便坐，要喝什么？只有矿泉水和可乐。”
“可乐。”他下意识回答，然后才想起这是自己从前的习惯。
当秦暮雨转身去厨房时，宋知闻缓缓走进客厅，手指抚过沙发扶手。这里的每一处细节都在刺痛他的眼睛。书架上那盏船形台灯，墙上贴着的渔洲岛风景明信片，电视柜旁摆放的小型帆船模型，全都是他们共同记忆的碎片。
“给。”秦暮雨递来可乐，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立刻像触电般缩回。
宋知闻接过可乐，借着喝的动作掩饰自己翻涌的情绪。
冰凉的可乐顺着喉咙滑下，却浇不灭胸口的灼热。
他以为时间己经冲淡一切记忆，却在此刻发现那些记忆只是被深埋，从未真正消失过。
“我能看看你的房间吗？”宋知闻突然问。
秦暮雨的手指绞在一起：“没什么好看的。”
“就像以前那样。”他轻声说，“如果你没有整理房间，我就罚你做下一顿饭。”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在渔洲岛时，宋知闻每周都会突击检查秦暮雨的房间，如果发现她把衣服乱扔或者没叠被子，就会罚她做顿饭。而每次，秦暮雨都只是帮忙打打下手，最后做饭的还是他宋知闻，他不是刻意想罚她，只是想做饭的时候有人陪着说说话。
秦暮雨站起身，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宋知闻跟在她身后，走过短短走廊时，注意到墙上挂着的照片。
这些都是近期自拍照片还有和好姐妹的合照，渔洲岛的照片一张都没有，似乎她刻意抹去了渔洲岛那段历史，却又在生活细节上忠实复刻，这种矛盾让他心口发紧。
推开卧室门，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扑面而来。房间不大，但整洁得出乎意料。
单人床上铺着灰色格子床单，书桌上文件分类摆放，窗台上摆着一排多肉植物。最引人注目的是床头墙上挂着的一幅水彩画——渔洲岛的日落。
宋知闻走到画前，手指悬在空中，迟迟不敢触碰：“这是你画的？”
秦暮雨靠在门框上，声音平静，“是我在国外留学的时候画的，有一段时间特别想家，但记忆有点模糊了，可能画的不是那么好。”
宋知闻摇头：“很准确。那块突出的礁石，我们常在上面挖海蛎子。”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房间里太安静，以至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宋知闻转身时，发现秦暮雨此刻就站在他面前不到半米处。她的眼睛在台灯暖光下呈现出琥珀色的光泽，睫毛投下的阴影轻轻颤动。
“小雨。”他低唤她的名字，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无形的力量拉扯着他向前倾身。
秦暮雨没有后退，只是睁大了眼睛，嘴唇微微分开。
宋知闻能闻到她呼吸中淡淡的甜香，能看到她瞳孔中自己的倒影越来越近。
在最后一刻，理智如冷水浇下。
他硬生生改变了方向，将原本要落在她唇上的吻，轻轻印在了她发顶。
“我不小心的……”
他拙劣地解释，后退一步时膝盖撞到了床沿。
秦暮雨的脸红得要命，手指无意识地揪住衣角：“你今晚要住这里吗？要不我去给你拿毛巾洗澡，有全新的。”
她逃也似地离开卧室，宋知闻则跌坐在床上，双手捂住脸。
刚才那一刻，他差点就失控了，积压的思念、愧疚和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险些冲破理智的牢笼。
她是小雨啊，是他曾经朝夕相处的妹妹，即使法律上己经没有任何关系，血缘上也没有任何关系。
浴室传来水声，宋知闻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他起身环顾房间，目光落在书桌抽屉半开的缝隙里，犹豫片刻，他还是拉开了抽屉。
里面躺着一条小小的莲花碧玉手链，是他用攒了一年的零花钱给秦暮雨买的生日礼物，专门找岛上最好的工匠定制的。
“你在干什么？”
秦暮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冷得像冰。宋知闻转身，看到她抱着一条毛巾站在那里，脸色苍白。
“抽屉没关好。”他急忙合上抽屉。
“这条手链我很多年都没戴过。”秦暮雨走进来，把毛巾塞给他，“浴室在走廊右边，热水要向左拧到底。我去给你收拾沙发床。”
她转身要走，宋知闻却抓住了她的手腕：“你既然恨我，又为什么留着这些？”
秦暮雨没有回头：“我也不知道，就像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
这个问题悬在空气中，重若千钧。最终，宋知闻松开手：“我去洗澡。”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却冲不散宋知闻脑海中秦暮雨近在咫尺的脸。
他握拳砸在瓷砖墙上，疼痛让他稍微清醒。这太危险了，那些被他深埋的情感正在破土而出，而他们之间横亘着太多过往和枷锁。
当他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时，发现客厅己经变成了临时卧室，沙发床打开，铺着整洁的被褥，旁边甚至贴心地放了杯水和充电器。
厨房亮着灯，起锅的声音传来。
“家里还点排骨，你要吃吗？”秦暮雨的声音从厨房飘来，己经恢复了平静。
“好。”宋知闻走过去，看到她正把米饭装进两个碗里。
她换了居家服，宽大的T恤和短裤，露出纤细的胳膊和腿。
宋知闻说：“你还是这么喜欢穿宽大的衣服，我记得小时候你常偷穿我的衣服，还老是赖在我房间，惹得我不得不把你赶出房间。”
秦暮雨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他们沉默地吃着夜宵，偶尔筷子相碰，又迅速分开。
排骨很甜，就像在渔洲岛时姥姥常做的那种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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